指望儿子大虫身死,冤仇血债一笔勾销,很明显不可能。即使徐书文答应放吴猎户走,徐氏族人亦不会放过吴猎户。
俄顷,酒席上的两人起身,道了句:“今日一过,重归于好,休提前事”,接着互相躬身以示歉意,然后分别喝了白帐房在酒席间摆的谢罪酒。
谢罪酒一人三杯。
饮完水酒后,二人脸色红润,比之前亲近了不少。
“好让从哥你知道,我今天来县城,给你赔罪是其次,赔罪……是我临时想的。之所以来县城,正事是给巡捕房交大虫他爹的尸首……”
“大虫他爹偷了大虫的脑袋,回村祭拜,被咱们族人发现了。发现之后……”
徐书文端起一杯酒,凑到徐从身边,轻声道:“我看他心怀歹意,就让族人把他打死了。他活着,咱们俩家都不会好。大虫是他的独苗。大虫一死,他最恨的人除了你之外,就是我了。”
“为了咱们兄弟,所以他得死!”
他说话掷地有声。
打死大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徐从。
所以他并不忌在徐从面前说出吴猎户死的真相。
徐从是狠人,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假借手枪走火的理由打伤了刘旦。对土匪开枪,和对良民开枪,这其中的差别自不用多说……。
一旁的灰白狐狸听到这话后,神色诧异。
它还以为徐书文会撒谎,没想到他竟然说了实话,坦诚以待。
“吴叔死了?”
气氛凝滞了一会。
徐从举起的酒杯悬在空中,他心里五味杂陈。
吴猎户的死,他有悲伤,毕竟是熟人,物伤其类;有快慰,大虫和其父皆是以前迫害他的帮凶;有劫后余生,要是吴猎户伺机报仇,他死倒是不怕,万一伤害徐三儿、陈羡安,就让他后悔万分了。
然而他到底是有点虚伪的,没说“杀得好”,而是假惺惺道:“书文,这事还不至于如此,哎,他到底是见咱们长大的……,可惜了,有个土匪的儿子。这事怨不得他,怪就怪他儿子。”
人总是复杂的。
一个陌生人的死,如果对自己有利,还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大部分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白帐房没听到徐书文和徐从的秘语,他只听到一个匪首父亲死了的这个消息。
他叫了声好,“这些当土匪的,活该家里人死绝。一群没卵子的玩意。干什么不好,非要当土匪……。他死的好,仅是他死,就值得再喝一杯。”
土匪杀人、抢钱、抢女人。
既然选择出来当土匪,就应该做好家里人死绝的想法。
“白帐房说的有理。”
徐书文赞了一句。
“哪里,哪里……”
白帐房打了个酒嗝,趴在桌上,醉了。
“对了,从哥……”
徐书文看向徐从,提起另一件事,“我记得你小时候,嗯,就是太爷死的那天,你说……你们家有保家仙,是真的吗?”
“当然,这件事也不可能是真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真的,人间哪里会有什么鬼怪。”
他将这一通话说完后,举起酒盏,假模假样的喝酒,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徐从的一举一动,似乎想从徐从的反应看出什么端倪。
“假的……”
“哪里有什么保家仙。”
徐从笑了一声,“我当时骗你的。我啊……家里太穷,太饿了,患了饥饱痨,所以饿晕了,臆测出了一只狐仙。等能吃饱了,所谓的保家仙就没出现过了。哪里有真正的保家仙,子虚乌有的事。”
“书文,你不是最信科学吗?怎么也问起了这无稽之谈?”
他疑惑问道。
从他坐上驶离新野的火车,狐仙就和他分别前往山林了。
细细数来,他已有近一个月没见到狐仙。
该不会是……徐书文撞到了狐仙?
“也没事。”
徐书文收回目光,叹道:“就是刚才想起了和你小时候在一起的场景。太爷死的那天,我给你了一块巧克力,你说让我看保家仙……,这事啊,我记了好久,喝多了,也就和你说了……”
这个说法合理,徐从打消了心中对徐书文的猜忌。
“别说这些了。”
“从哥,你是族里的副族长,什么时候来族里任职?”
“大家都等着你呢。”
他又道。
徐从不回族里的原因,他心中也明白,无非是和他起了芥蒂。如今这芥蒂已消,徐从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实不相瞒。”
“我打算过段日子,就到燕京上学……”
“至于族里的事……”
徐从迟疑了一下,推拒道。
“你上学是你的事,再怎么也不能让根断了。我待会回去,就让人在你家的旧址起宅子,你让你爹回来,你当不了这个副族长,你爹能当!”
“你要是不回来,族里们意见也大着呢,刚将你这一脉的祖先牌位移到了正壁,享受阖族供奉,可你们家……又没人回乡……”
“我给你压着族里的不满,再压下去,族人们就要沸反盈天了。”
徐书文给出建议。
他这个建议有理有据。
若是族里将徐从这一脉的祖先牌位从正壁下了,那么徐从和徐三儿无疑就是他们这一脉的罪人,让先人蒙了羞……。
故此,不论是徐从、徐三儿哪一个,至少得派一个人回乡。
“这事我记下了。”
“等回去就和我爹商量……”
徐从认真点了点头。
这件事确实不容他家马虎。
“也没什么大事了,我就吩咐到这。咱们兄弟,有时间再喝酒……”
“你啊,也别忒小气,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徐书文摇了摇酒壶里的酒水,听其见底了,于是放下酒盏,随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