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江湖这一路以来,闵宁从不觉多少烦闷。
虽说不是日日都有行侠仗义的事做,然而似是猛虎脱笼,新天地中任什么都值得人新奇,便是随处能见的草树木,都总觉比京城中所见多一分野性。
唯一的问题是,会经常十天半个月都没个人说话,这等情况,要么就朝天大吼一声,发一阵疯,要么就去骚扰下著雨。
这也没个办法,毕竟孤身行走。
若说一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值得结交的?
自然是有。
只是萍水相逢,走过这一路,就没下一路了。
流水湍湍,天地寂寥,闵宁伸了个懒腰。
一路顺水而走,忽见水边野庙。
荒草萋萋,脚下踩到硬物,原来是庙外断开的石碑,上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了。
望一眼天色,要不了几个时辰就黄昏了,何不在这歇息?
歇息就歇息!
闵宁跨过断碎的门槛,入了门内,就见庙里结着大片蛛网,香炉漏了一角,案上布满尘土,这野庙废弃了多久,由此可见一斑了。
她从方地里摸出了地铺,随意往地上一摆,望了眼废弃的神龛,牌位离奇的新颖,似乎有谁特意立好,却又有厚厚的蛛网蒙在其上,纠结缠绕,像是要把它封住、不能示人。
路过野庙要上一炷香,闵宁思索片刻,摸出一炷香点燃插上去。
正要回头。
呼。
风一吹,香灭了。
闵宁眯了眯眼睛,再度点燃。
香还是灭了。
这座庙…似乎有鬼啊。
望着那比阴翳里的牌位,闵宁沉吟片刻,
直接拿起往地上一砸!
“敬酒不吃吃罚酒。”
闵宁砸完之后,还踢了一脚。
恰在此时,残破的庙门嘎吱摇晃,
阴风凄凄,房梁上好似垂挂着人脸,门外还有似有若无的哭声……
闵宁只是一笑,
有鬼就有鬼!
………
哒哒哒。
有脚步声。
闵宁豁然睁眼,漆黑如墨的夜色里环视这野庙,只觉浓郁的黑暗有什么逼仄过来,压得人近乎喘不过气。
她毫不惊慌地坐定原地,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大大灌了一口。
一手举酒,一手按住腰间刀柄。
只见门外夜色里隐约冒出人的轮廓,一个两个三个…从黑夜里挤了过来,随之是零星照明的火光。
哦,
看来不是鬼。
闵宁忽觉扫兴,本来想着趁夜醉酒斩鬼,之后把这事随意给个说书人一说,叫人去添油加醋一番,引为她闵宁的一桩佳谈。
只是没想到来的是人。
那行人入了野庙,笼共有六位,四位都是成年汉子,剩下两位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其中女孩还光着头,像是个小尼姑,他们几人看见闵宁也是惊奇,手都差点按到了刀上。
其中领头的儒衫汉子似是半个读书人,只是身上的衣衫似乎过小了,并不算合身。
看见闵宁独自一人在此,他开口问道:
“这位小兄弟…也是在这借宿的?”
“对。”闵宁应道。
她女扮男装,再加之天生眉宇英气,自然被当作俊秀的男子,之所以如此,权因男人行走江湖比女人要方便得多、也要安全得多。
“这庙吹的是小絮风,还是南山风?”
儒衫汉子见她配刀,便问上了这么一句。
闵宁知这是江湖黑话,只是这里是蜀中,与京城的地域全然不同,两处的黑话也不尽相同,这时问来这一句,她也听不太懂。
思索片刻,闵宁回道:“过江龙过江,地头蛇扇山。”
这是井水不犯河水之意,也是传得最广的黑话,基本天下各地都通用,闵宁游走江湖前,在京城里就从做谍子的姐姐闵鸣那里学到不少,再加上身为锦衣卫在京畿一带的执行任务的需要,就更是顺嘴就能来上一句。
儒衫汉子听罢与其他人交换了下眼神,最后微微颔首,带着其他几人退到了山神庙的另一角,两边相隔极远,可谓泾渭分明。
闵宁见来的是人而不是鬼,未免扫兴,只是扫兴归扫兴,还是把酒塞盖上,酒葫芦别好到腰里,直接躺到地铺上。
那一行人也歇了,两个孩子临睡前,似乎不停朝她投去目光。
夜色浓郁,自房梁处下垂逼压下来。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慢慢跨过门槛,逼近过来。
门边,月色大亮,地上铺着惨白的月光,纱绸似的白丝从破洞里伸了出来,缓缓倾泻在这山神庙内。
只见一道半人半蛛的身影自门边而出,白丝蔓延而来,要将庙里一众人都束缚起来,吊到房梁蛛网上。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那已经歇息下去的一行人全无反应。
闵宁猛地睁眼。
只因寅剑山的警心之法大作。
“妖孽,等你多时了!”
闵宁骤然暴起,凌厉的刀光如一轮弯月般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蛛妖拧过头来,嘴巴惊恐间大张,本是人的嘴巴里冒着森森的蛛牙,骇得人寒气大冒。
但一刀过去,头颅喷血掉落。
轰!
那一行人方才惊醒过来,慌乱间拾起刀兵,但却只见蛛妖的身躯沉沉坠地,白丝如潮水般退去,而那侠士已慢悠悠地擦起了刀刃。
到底是领头那儒衫汉子最先反应过来,抱拳道:
“谢过少侠救命之恩。”
这一下,余下几人把刀兵放下,纷纷抱拳以示敬意,除了那两个孩子。
闵宁抬眸扫了一眼。
立马就有人拍那两孩子的肩膀道:“哑了,不会说话了?人家救你一命!”
男孩缩了一下,点了点头,结结巴巴道:“谢、谢过少侠……”
女孩仍旧沉默,深深看了眼地上的蛛妖尸首,而儒衫汉子以为她走神了,连着拍了好几下肩膀。
待闵宁把目光投向她时,她忽然动了,猛地要冲过来,大喊一声:
“他们是人牙子!”
不知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都很没灵感,所以只能更少一点,慢慢找回过去的感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