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河畔上,还有一人正眺望着青铜大门,不是殷惟郢也不是安后,女冠在闭目清修,后者则仍在昏睡。
盯着大门的是林琬悺,小娘身躯颤抖,她听见流水声,不住地就捂住肚子,差点蹲地上干呕起来,她昏过去的最后一秒,便是听到陈易把林晏的尸首踢到水流之中。他直接踢进了暗河里,让她连尸首都埋不了。
她以后就要做寡妇了,礼教大于天,寻常夫人时不时还能带着丫鬟出一趟门,甚至还能去听戏,可寡妇,寡妇跨出家门一步都要被有心人置喙,还可能会被娘家人看不起,终日与女红为伴,银针穿过丝线的声音,压得太多太多的女子喘不过气来。
听着流水声,林琬悺手背泛起鸡皮疙瘩,闭上眼睛都是陈易漠然的语气,还有与之相伴的血液喷涌声。
“他什么时候死,会死在里面吗?”
她从未想过杀人,
可她第一次希望一个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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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的那天她松了口气。
身着单衣的周依棠回忆着,侧头看向陈易。
他熟睡着,还未起身,
黯黯淡淡有幽光,照在那侧颜上,他随她走入了那死即复苏之门,明明知道她要做什么,如今又毫无防备地熟睡。
就跟前世一样,周依棠无数次都可以杀他,不需要什么高深剑法,只需要一簪子刺进去就行了,明明几次痛下决心,可是事到临头却又狠不下心。
陈易那张脸落于眼内,独臂女子无言望着,不知过了多久,她下意识地就伸手,仅仅轻轻触碰,便被烫般缩回。
她侧过身,心诵清心凝神的经文,周依棠不去看他,她恨他恨得入骨,好像一碰他,就想把他的脖颈掐碎,她念着恨,不想碰他,可是,女子心思百转千回,再侧眸看他时,还是不自觉伸了手。
指尖摩梭过那脸庞,周依棠失神望着,像是在确认这不是烟波里的倒影。
像以往一样,她只敢趁着此刻抚摸他的脸颊。
周依棠想起了他初初到寅剑山的时候,那时多讨人喜欢,又有孝心,连陆英看似括淡,实则气傲的师姐也被他照顾得服服帖帖的,他资质一般、杀心又重,可除了这些以外,再没比他更好的徒弟了。
可后来…
想起那折断若缺剑的清脆响声,独臂女子手指微颤,停在了他的脸颊上。
“算了,化解了他的我执,斩了他三尸,就前事皆作罢。”
心念着,不经意间,周依棠摩梭了下他的唇瓣。
而这时,陈易动了下,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
周依棠抽回了手,退回到原来睡的地方,她跟陈易一个睡左边墙,一个睡右边墙,两者间隔六尺远。
接着,见陈易一阵耸动,像是中途醒来,周依棠便就铺在地上的道袍躺下,阖上双眼。
炼气士多需静心冥想,通玄真人自然也擅此道,呼吸平稳,和真睡无异。
周依棠放松精神,耳畔却听到陈易窸窸窣窣地靠近过来。
些许紧张,可她仍旧并无异样,只是不解。
接着,她感知到陈易掀了掀地上的道袍,而后合拢盖好在她身上,帮她掖好。
他担心她着凉。
独臂女子眼睑微动,心头一酸。
多熟悉的举动,他向来就有孝心,即便后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也明里暗里地照顾得她难有怨言。
即便是陆英,也远远不如他。
“师尊…”
陈易低声喊着,
“…我其实很想你。”
独臂女子佯装着熟睡模样。
她比谁都明白,在女子视而不见的地方,他温柔得可怕。
他没再说话了,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的睡颜。
陈易伸出手,似是要摸她的脸。
周依棠阖着眼眸…等。
他轻轻碰过脸后,便收了手,把那她身上的道袍拢紧了些,像是怕她睡梦中转身时甩下道袍。
周依棠心头不住一软。
他又一次伸过手,像是要轻抚她的脸庞。
接着…竟极其自然地往下一滑。
“……”
当他的手真的伸过来时,周依棠心神震颤,惊愕得难以言喻。
她耳根红透,暗暗咬牙,
胸前微微酥麻的触感。
这逆徒真有孝心啊!都孝到心口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