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有脑子的翘屁嫩男
川南台大楼，台长办公室内。
主客双方都到了会客沙发上落座，孟云达坐主位，姿态相对轻松地靠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看向钟啸云，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而钟啸云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某一个录音条，放在茶几上。
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清晰的对话声。
对话的只有两个人，录音场景比较安静，想来应该是在室内，甚至在家里这类私密环境。而对话发生的双方，孟云达听着都感觉很耳熟，听了十秒就听出来，这是钟啸云和赵明涛的对话——
钟啸云：明涛，我听说今年魔方那边又要办选秀了，而且还要从无双这儿请明星导师？
赵明涛：你哪听来的消息？
钟啸云：哎呦你别管，你就说是不是吧，我听了小道消息好奇嘛。
赵明涛：算是吧，魔方这选秀都搞了好几年了，男女各四次，这能请的、出名的歌手和成熟爱豆都请得差不多了，就打算给观众换换口味，请一位影帝或者影后上去当导师。
钟啸云：但是请演员当导师，能指导啥呀，难道在选爱豆的综艺里教他们演戏？这也太离谱了。
赵明涛：别管离谱不离谱，你看，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你都好奇得不行，跑来问我，你觉得他们观众能不好奇？再说了，就算是找演员，那也肯定是找一些咖位大的、不怎么出去录综艺的啊，引流嘛，不磕碜。
钟啸云：那这个选秀，是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有些公司会提前预定出道位啊？你知道的，我一直就只混演员圈子，这方面了解不多，确实有点好奇。
赵明涛：有倒是有，不过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一般来说，公司会选一批好几个练习生一起送进节目里，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名额，如果公司跟主办方关系好或者说规模比较大，那能得到的名额就会多些，相对的，出道概率也就大很多。
钟啸云：你这意思是他们不会买出道位？
赵明涛：主办方又不是做慈善的，真以为他们费那么大功夫，只靠着粉丝投票和后续成团的通告拿收益啊？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在节目没有开始播出之前，主办方和这些公司都只是达成了合作意向，第一期节目里基本不会有太多倾向性，最多最多就是有些练习生跟主办方有人脉关系，能多给俩镜头。
赵明涛：但是话说回来，等第一期节目播出完毕，比较有观众缘的艺人就已经能看出区别了，要是这种艺人的公司愿意投资，就会砸点钱，买镜头买剪辑剧本；还有另一种，例如公司原本的主推练习生没拿到预期效果，公司如果不肯认栽，照样需要砸钱，这种还得砸更多。
钟啸云：你刚才说的后面那种，是不是就是网上那些秀粉喊的什么……噢，皇族？
赵明涛：嚯，你连选秀都不大了解，怎么还知道皇族？
钟啸云：我家里那个谁，当初跟她认识的时候她不是就追星吗，选秀元年，魔方出了第一档仿照海外模式的偶像选秀，大爆了，她就追里面的那个韩非来着。虽然现在早就不追了吧，不过那时候她在路上看见了陆思源的广告牌都要骂一声晦气，说他皇族什么什么的，我才知道这个。
赵明涛：怪不得。陆思源确实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他当年在那档节目里出道的时候，他家里砸钱倒不多，本身也不是做生意的家庭，主要是人脉用得多，他爸妈都是国内最顶尖的艺术院校的教授，桃李满天下，还全开在娱乐圈的各个门类里，这关系一找，直接跳过了环星，让主办方那边照顾镜头呢。
钟啸云：要是这么说，人家凭本事拿的镜头，也没啥问题吧，对其他人的确不是很公平，不过娱乐圈本来就是个最不公平的地方，咋就骂人皇族呢。
赵明涛：我估计是因为他的票？魔方那边虽然很照顾他，给了不少高光镜头，甚至剪辑效果里还给他安排了许多比较有吸引力的人设，但他那张脸在圈子里太普通了，那节目里头比他业务能力强的很多，比他长得好看的更多，光靠人设打不过别人，前期都还好，后期人气差距不小，就只能在票数方面动手脚。
钟啸云：卧槽，还有这事儿？你不是说一般都是公司砸钱给主办方吗，有啥不能直接砸，还要动手脚的，这不是很容易被看出来吗？
赵明涛：你以为是怎么个砸法？人家选秀节目很聪明的，如果纯粹是几块钱投几张票，到时候做票被查出来就是犯法的，练习生和氪金的观众都可以告主办方诈骗。但他们替换了方式啊，要投票就去买冠名商的牛奶，瓶盖内部有二维码，扫码就能得到票，这跟直接买票最大的区别就是做票不犯法。
赵明涛：所以啊，不管是粉丝集资买奶投票，还是公司砸钱买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给主办方砸钱而已。既然都是砸钱，经纪公司直接找主办方说我买你五十万箱奶，你给我打个折，我不要你的牛奶，给我瓶盖扫码就行，这不一样吗。
赵明涛：当初我还帮忙牵线搭桥了的，也是结了个善缘，这次魔方才会找到无双这边来，还指名道姓说这件事要我负责，kpi也得算我的，你看吧，人情就是这么往来的呗。
……
后续两人就扯到了许多圈内八卦，例如过去这几年选秀节目里出道的艺人，谁谁谁是经纪公司股东的私生女，谁谁谁又是主办方养的大学生小情人，谁谁谁是哪个字母圈导演养的狗……
劲爆当然是很劲爆的，不过孟云达有点听不下去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钟啸云，说：
“你……是怎么想起来录音的？”
录音里的八卦不少，但是孟云达作为川南台的台长，而川南台自己就是内娱选秀综艺的鼻祖，二十年前就搞过了，那时候他都还只是台里的小喽啰，这种事早就有过。
何况作为台长，孟云达平时接触的也都是跟他级别相仿的人，隔壁台那些选秀综艺的猫腻，酒桌上总有人说，比录音里过分的也比比皆是，并不真的怎么稀罕。
但是在录音的时候，钟啸云和赵明涛显然还是情侣关系，语气亲近，并且这种事赵明涛也有问必答，听上去还挺宠溺的，肯定是在被爆料之前的录音，否则俩人说话不会一点隔阂都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
钟啸云在跟赵明涛没有发生巨大矛盾冲突的情况下，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录下这段音频？
“跟对象日常聊天都要录音，您应该觉得我挺卑鄙的吧？”
钟啸云看到孟云达的表情，笑了笑，说：
“要是您知道我的处境，应该就能明白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了。”
“赵明涛平时做过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帮业内大佬和投资商拉皮条、跟陆思源这种会来事敢干脏活的人来往、帮忙联系操纵各种竞技综艺的投票、以各种方式指使无双旗下艺人偷税漏税，等等等等，太多了。”
“以我跟他的关系，一旦他倒台被上面严查，我肯定是跑不掉的，所以我必须留下证据，证明我没有参与、不知情。就算有些事情无法避免地掺合了，有这些音频当做证据提交给官方人员，照样可以算是提供重大线索戴罪立功——官方就算知道他干了些什么，但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证据齐全吧？”
“官方没证据，我有，而且我还可以偷偷作证，这难道不给我坦白从宽的机会吗？”
“退一万步说，这样做是很对不起他没错，但我也没办法。他跟我是情侣，可他在外面偷吃的也不少，噢，那都不能叫偷吃。毕竟，如果我觉得不对劲，因为他给我的太多，我不能轻易对他发脾气，这也能叫正常情侣关系？不能吧。”
“本来关系就已经很扭曲了，我要是明知道他一天天在做什么还不给自己留条退路，那我才是脑子被门给夹了。”
分明他这话听着奇怪，三观好像在正和歪之间来回横跳，但是孟云达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说他恋爱脑吧，他知道留证据；说他清醒吧，他明知道一旦出事会有大问题，还硬是不分手。
说他对不起赵明涛呢，他虽然在妻儿面前是个渣男，但似乎和赵明涛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出轨——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敢，人家好歹手段多，正常人都不敢乱得罪，怕被报复，更何况是钟啸云这个身份。要说他没有对不起赵明涛，他又时刻找机会录音，录的还都是那种泄露就让赵明涛死无葬身之地的音。
太诡异了。
孟云达此时此刻终于真切地感觉自己老了，有点不能理解年轻人的世界，甚至钟啸云都已经掰开揉碎了把里面的思维逻辑讲出来，他还是不大能理解。
半晌。
孟云达喝了口茶，压了压惊，缓过来才说：
“我有个问题——”
“既然你刚才说他以前也经常在外面偷吃出轨，那你为什么以前没有发作过，现在一反水就要置他于死地？”
钟啸云面色古怪：
“第一，他这一次被拍到了，还上了热搜闹得沸沸扬扬，全网都知道赵明涛和舒怡搞在了一起，不管他们怎么否认，电梯热吻的视频总不能是p的吧。”
“都已经舞到脸上来了，我哪怕是个图他资源的二奶，这会儿也不可能一点脾气都没有，何况我还是他男朋友。但昨天晚上出事后我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他一个都没接，也没回给我，这就够说明问题了。”
“问题就是，这人能给我资源，但也有限，因为我在他那里的地位就很有限，他都没把我当个人，继续巴着他没有任何意义了，甚至会因为我原谅了他这件事，导致他以后对我更轻视。这么作践都不走的男朋友，他以后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第二，您觉得就现在这个情况，他还能保我吗？我的黑料那么多人直接看到了全过程，洗白很难，最多就是冷处理。就算是冷处理，期间也需要偷偷进组多屯点剧，为后面慢慢复出做准备，以前的赵明涛可以做到，但现在他自身难保，还能有这功夫管我？”
“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是最蠢的行为。”
“孟台，我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不过我有些比较特殊的运气，即便发生了再倒霉的事，我也总是可以在紧要关头做出正确选择。”
“我相信我此时此刻坐在这里，把这些东西讲给你听，是正确的。”
“您觉得呢？”
孟云达能说什么？
孟云达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