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我能感觉到,你跟我一样,我们是一类人,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吧。”
他的语气轻松,表情轻松,甚至身体肌肉也很放松,透露出一股由内而外的松弛感。
被任拓偏头盯着,韩非先前感受到的那股恶寒再次过电般传来。
一类人?
如果从有病这方面判断的话,“他”确实跟任拓一样,都是病人。即便身体里换了个灵魂,但韩非很清楚,他穿越来之后的很多行为和情绪都被这具躯壳影响了。
抛开所谓“原身的情绪”来看,从更科学的角度看待,这也是可以解释的。
许多精神病人的脑区会发生病变,简单来说,有些人并不是由于心态问题产生精神疾病,而是因为脑区发生了器质性病变,抑制了某些物质和激素分泌,才引发了精神疾病。
精神问题和这类身体问题不大好分开判断。原身已经生病了很长时间,即便来了之后还没有具体检查过,韩非也能从自己平时的状态判断出,他的脑袋里很可能有器质性病变,哪怕换了个灵魂,这玩意也很难快速被治愈。
在这种意义上说,哪怕不愿意承认,但韩非同样是个病人。
而面前这个被束缚带捆得一动不能动的人,拿到了心理学的学位证书,甚至亲口承认自己也是有病的……
他是想用精神病成为法外狂徒,还是真有病?
沉默半晌,韩非皱起眉:
“法律判定精神病发病期间伤人,确实可以减刑甚至不用坐牢,但你会被长期这样关起来,除了被关,还要吃药。比起这样生活,监狱里恐怕还稍微舒服一些。”
“任拓,没必要吧?”
“找一个好律师,效果会比这个好。”
“还有——我并不认为我跟你是同类人,我没你那么偏执,更不可能因为喜欢谁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任拓就笑着打断了。
“你愿意装就继续装,不重要。”
“韩非,我知道你跟陆思源有仇,也知道你似乎出于某种原因在保护祁清漪。”
“祁清漪对文瑾的态度很奇怪,她似乎很喜欢文瑾,可又不是那种取向意义上的喜欢,我观察了两天,感觉她或许是文瑾的粉丝?”
“我们做个交易吧,怎么样。”
从任拓说话开始,韩非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盯着任拓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
“说说看。”
任拓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意味,循循善诱:
“我知道陆思源的把柄,只要你捏住,完全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同时,我知道祁清漪跟你关系不一般,并非普通的嘉宾同事,她那种小姑娘我见过,背景肯定不简单。”
“你让她帮忙,找个厉害的律师来给我打官司,只需要应付几天,让我别被关起来,不用多长时间,后续我会自己再找人,然后我就把陆思源的把柄交给你。”
“你甚至不需要自己付出什么,祁清漪也不需要,她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
“她也不亏,如果祁清漪真的是文瑾的粉丝,我今天捅了那个瘦子也算是为她喜欢的偶像报仇,她不应该高兴吗?”
“这个交易很划算,不是吗?”
韩非的眼神有点古怪。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说:
“你是不是国外的电影电视剧看多了?这里不是海外,你不能交了保释金就自由自在地溜达。”
“瘦子还在抢救中,如果他真死了,你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任拓笑了:
“虽然我是在外面长大的,但我不是法盲。”
“国内没有保释金,可有取保候审,不是吗?”
“正因为钱不能解决,所以我才需要一个好律师。现在我被关在这里,你们能自由行动,我不能联系到我认识的人,才求助于你。”
“更何况我很清楚,我捅他的地方不致死。你或许不知道,虽然我学的是心理学,但也有解剖课的。”
“扯远了——”
“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韩非陷入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沉默。
任拓以为他是在考虑,但实际上,他是觉得整件事都有点过于荒谬了。
怎么就那么巧,刚刚他们才跟祁清漪的妈妈联系过,找了这个宁遥必胜客过来装样子,正愁怎么找机会,现在任拓就主动提出来要他和祁清漪帮忙找律师?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那位祝局的预判成功?
而且,任拓的打算精细得有点吓人了。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专业人士捅你二十刀,刀刀避开要害全是轻伤?回想起来,他捅瘦子的时候确实是溅了旁边人不少血,但那都是拔刀时甩出来的,不是飙出来的,也就意味着没有捅到动脉。
操,还真是专业的?!
“我可以答应你,但除了陆思源的事之外,我还要知道一件事。”
韩非抬起头,整张脸的肌肉绷紧,两眼径直与任拓对视,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坚定了许多。
任拓饶有兴趣地问:
“你说。”
韩非斟酌着开口:
“聂文瑾说,她是被什么人逼着来参加节目的,但直到今天她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非要她来。”
“现在看,这个人应该是你吧?”
话被摊到桌子上,任拓有点惊讶。
不过,他并不是惊讶于韩非为什么知道,只是有点惊讶他摊牌说出这件事的行为。
“是你跟她出去捡柴的时候她告诉你的吧。”
“我也挺好奇,她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不过你多半不会告诉我。”
任拓脸上的笑容跟之前一样,温和完美,挑不出错,语气却带着点古怪:
“没错,是我。更多的,等你找到律师再说吧,不然我多吃亏,是不是?”
韩非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等着吧,我出去跟祁清漪说一声。”
…………
门外。
隔着病房门上的窗户看着里面场景,庄凡和祁清漪都有点紧张。房门隔音太好,他们听不见里面对话,于是心里更是焦急。
幸好他们没有说多久就结束了。
韩非走出病房,沉默着将病房门重新关上,带着门口两人去楼层的安全通道说话。
确认过楼梯间上下都没人在抽烟,韩非才重重吐出口气。
“刚才我和任拓说的话,你们没听到,不过诸位领导应该都听到了。”
“他用陆思源的把柄跟我交换,承认是他在背后逼着聂文瑾上节目,条件是让你——”
他指了指祁清漪:
“替他找一个厉害的律师,让他近几天可以不被关起来。”
祁清漪人都傻了。
两人齐齐看向庄凡,庄凡默默低头掏出了那块平板,并将外放打开。
祝成标在镜头里笑得乐呵呵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位高权重的局长:
“不错不错,他还挺配合我们的计划嘛!”
韩非面色微妙:
“您这是算好了他会走偏路子试图脱罪?”
祝成标摆手,笑得更和蔼了:
“我又不是算命的,这怎么算!”
“像他这种高智商罪犯——噢,高智商群体,不能说是罪犯——总是自认聪明的。”
“抓得多了,唯手熟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