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一片赤诚无伪的人,元昭无论如何也没法把他当成血包予取予求。事关星仪的平衡安稳,她又不能放任不理,最终还是提了与他结侣的事。
正如阿爹所言,三师兄比她豁达。得知师尊的意思,他坦然接受。
“你当真不介意我与楚晏的过往?”他既坦诚,元昭亦如实相告,“说实话,我至今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放下。”
习惯了单身的逍遥和快乐,惦着谁,牵挂谁,皆可随心所欲。
单身如此倒无妨,眼下要结侣了,有些情念放不下就成了症结所在。不放下是对伴侣不住,硬说已经放下乃自欺欺人,迟早生怨。
虽说结侣是为了修为,终究是桩麻烦事。
“楚晏是我,圣德也是我,你放不下的人始终是我,为何不能接受?”云澜望着她道,眼里清正坦荡,“你修行日浅,累世难得真心,故一叶障目成执。
你与楚晏的情谊早已超越世俗情爱,若无归源一事,就算此生缘尽你也不见得会失意牵挂。与其说牵挂,依我看,你更像在恨他。”
不是像,而是真切的恨。
年轻人脸皮薄,自尊心强,最讨厌被人一眼看穿他便换了一个说法。他可是清晰记得,上次入她识海见到的滔天恨意,甚至要杀他证道。
并非有意揭她伤疤,正视心魔,浊中取静。方能静极见心,身心意合。
“恨嘛,有点吧。”元昭坦言,“为成就我的大道仙途,他屡屡付出,谨守初心,甚至让我痛失知心之侣和挚友。算是因果之报吧,我与他在凡间的七年之缘,让他生受数十年煎熬……”
还有两万年前的风弥,将清净无尘的圣德真君拉下了神坛,又让他无情无欲地过了两万多年。
说着说着,逐成嗫嗫自语,而云澜上神在一旁默默倾听,不发一语。
当听到因果之报时,眉梢微跳,不动声色地端盏轻抿一口茶,缓解心中的不适感。
“看似无杂念,实如作恶蛟龙,如嗜血之兽伺机而动。欲得灵台至清,我还不够火候。”元昭轻摁心口,笑意微苦,“在我而言,此时与你结侣恐有不妥……”
“既师尊提议,定然无碍,你从心就好。”云澜淡定搁盏,从容自若道,“作了决断便无须多虑,顺其自然,终见正念。”
但正因为是她爹的提议,她才担心。
上次阿爹提议楚晏去西天梵境,然后被他送走了。可这话她不能说,非议尊长,眼前这位可容不得她。有口难言,她索性静默把玩着空盏,注视着地面。
倾诉无门,徒劳干坐着。
她不想让三师兄继续当自己的力源之囊,但又摸不准阿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会不会置师兄于险境。
当然,在阿爹的眼里那不叫险境,叫顾全大局。
“阿姁!”眼见她逐渐心乱,云澜的语气稍微凝重严厉,在她愕然的注视下道,“师尊对弟子们素来是无为而教,让我等顺应自然本能。神者,朴心为重。
不知情状,莫测端倪。抱神以静,真相自明。你妄自揣测尊长圣意,乱了心神,旧念未消又添新绪,哪怕你我结侣也无大益。”
“……师兄教训的是,”元昭惭愧得很,然知错难改,“可多疑是我的本性,强行纠正岂非有违本心?”
娘娘不肯让她归源是有道理的,也算顺应本能了。
“回去之后,每天把梵净咒背抄万遍上传与我。”云澜上神顿了下,瞥她一眼补了一刀,“完不成,次日加倍。”
若还不行,便再添一本清心宁神的典籍,逐日递增。
元昭木然片刻,实在不甘,来个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