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逃的一方还是能多一点点先机,毕竟鞑靼只能通过更差的视野和听觉然后再做出反应。
当然,仍旧丢下了百余骑的代价。又奔出不到一里,张维贤看到了东北面的火光,也看到了西北面的火光。
“得救了!得救了!去袁都督那里!去东北面!”
他觉得李成梁是魔鬼。
说不定就让他们这两千骑全部死在这里也在所不惜,只要让他争取到布下小凌河东、锦州东面的中军和左右翼,把鞑靼压向这海边。
还是袁可立好,他堂堂正正地堵在这里。
袁可立终于知道鞑子为什么发了疯,看着奔到面前只剩下一千二的张维贤,还有那东倒西歪的天子仪仗,他哭笑不得之余只能说了一句:“英国公真不堕家风!”
“……”张维贤不好评价,只是问道,“鞑子怎么疯了?宁远侯说,鞑子见我,必定大惊。或会分兵阻截以防万一,或会全力往东、往北突围,怎么发了疯一样都追我?”
“……这虏酋,像是仍不能统众。身陷重围,已有小半鞑子往北逃了,要不然追击小公爷想要俘获陛下的……只怕还要多几千骑。”
张维贤吓了一跳,然后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两句。
“天已大黑,鞑子又苦战了小半日,只怕不论如何都得歇一歇了。”袁可立看着那旗帜感叹了一声,“陛下虽未亲至,但似乎料定了那虏酋想赌一赌。此獠倒也勇敢,若让他再长几岁沉稳了一些,恐怕真没这么容易围住他。”
“……不容易啊袁都督。”
“小公爷立下大功,我必定奏明陛下。宁远侯也是一片苦心,若不是小公爷将旗也在,虏酋恐怕不那么容易上当。出将入相,哪个不是九死一生?倒是折了这么多人……”
说到这里,袁可立不免脸上哀戚了很多。
不论是此前在这里堵截,还是乔一琦等人在那里分鞑靼的心,或者张维贤带着两千骑在西南面疯狂勾引,死伤都不小。
而那小歹青带着约摸六七千骑往北面去了,袁可立已经探知,那里眼下只有勇卫营带着流水堡及北面先行赶到的团山堡一共不到四千人。
小歹青等人或者不会恋战,但此后想要全力从义州方向突围,边军还是要战损不少的。
就在这时,西北面又马蹄阵阵,张维贤紧张起来,袁可立也走出营帐看着那个方向。
“都督,之前北逃的鞑子又回来了。宁远侯那边还赶不及把口子全堵住,他们往南面去与虏酋汇合了。”
“……小歹青素有威名,怎么会重回瓮中?勇卫营如此勇悍?”袁可立想不通。
“赶路赶路,接着赶路!”在他们的西北面,刘綎笑眯眯地对达云和秦良玉说道,“还好,鞑子的大汗还在,我们快些前去把缺口堵上!”
他紧赶慢赶,本来已经准备先歇上三个时辰,天明前再杀向战场,岂料遇到了正在和小歹青交战的勇卫营。
卜石兔神情复杂地看着刘綎:还赶路?
这人只怕不是人吧?他的马都脱力了,这厮舞着大刀站着杀。
只见那达云和秦良玉都点了点头:“正该如此!我这就派人去传告袁都督,让他们往南面挪一挪,堵住大凌河西岸。彰勇侯既然赶到了,北面他们过不去!”
“围上之后可以歇歇了。卜石兔,夜里你们不妨唱唱你们鞑子的歌谣。宁虏伯,这叫什么来着?”
“四面楚歌。”达云笑了笑,“彰勇侯,你这汉将反倒问我?”
“什么汉不汉将,都是陛下封的。用他们文臣的话来说,老达,我们可是同科勋臣!”
刘綎心情无比畅快。
人到了,鞑子大汗还在。
这多美?
长夜漫漫,他们果真夜里行军,而后半夜里还真让土默特的“仆兵”唱起草原上的歌谣。
这动静把袁可立和李成梁都整愣住了。
岱青和林丹巴图尔四目相对。
他五弟石保战死了,而岱青有弃主北逃之举。
结果现在又合兵一处了,因为不得不合。
“混帐!叛徒!”
岱青知道他既是骂土默特,也是骂自己。
身陷绝地,他平静地说了一句:“还是东面最薄弱,他们毕竟已经苦战数日。”
林丹巴图尔如受伤猛兽一般大口呼吸了好几口,看了看他之后点了点头:“这次,都听杜陵的。”
听着隐隐传来的熟悉歌谣,他低下头眼神不由得有些恍惚。
难道真的只是空有祖先之志,在战场上却并无多少勇略?
岭南四部都被打残了,岭北四部的精兵都被自己带着身陷于此,土默特还和大明勾结在一起了。
将来……如果能逃回去,有将来……
那该怎么办?
林丹巴图尔不知道,但李成梁已经派人急递这里的最新军情往南去了,同时也为自己派英国公以天子仪仗为饵先请罪。
现在李成梁心头也不免炽热。
俘获汗庭之主的绝世大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