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戏时候聊起陈桥驿兵变的段子,他和两个朋友酒后模仿了一些戏文词句,就被仇家举告说他们口称“朕”,图谋不轨大逆不道。这事竟让万历皇帝都知道了,三个人都被押入了死牢。
是当时在苏州做推官的袁可立多方查证,最后给他们翻了案。但两个朋友都死在了牢里,只有乔一琦活了下来。
后来乔一琦就从了军。
思奇功雪前耻,这是他“活罪难逃”被革了功名之后,袁可立对他说的话。
现在就是奇功在前的时刻。
“探得鞑子动静,从大凌河堡出来之前,本都督就料定鞑子是要孤注一掷去东面了。调令早已下,义州、锦州守军都在往这边赶。先守稳,七日军粮,足够辽东大军合围鞑子。这是阵斩甚至活捉汗庭虏酋的奇功!”
袁可立要一遍遍地跟底下将卒说着前程、功劳。
这是他的“笨法子”,他不能直接领军上阵,那就尽量走到尽可能多的将卒面前,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信心。
而后十来个人架着几个人过来了,有人身上中了箭,有人狼狈不堪。
“都督!是京营的兄弟,宁远侯已经来了,如今应该正在松山堡北面过小凌河!”
“好!”袁可立眼睛一亮,“你们没接应好?”
“都督莫怪,是过小凌河之后就被鞑子追了好几里。”其中一个状况稍好的抱了抱拳,“幸不辱命。侯爷让我转告都督,再有半日,最多一日,京营和锦州、义州大军就都能到。侯爷说,最好把鞑子往海边逼。”
“海边……”袁可立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先搀他们去包扎。问清姓名籍贯军职,后面好记功。”
途中不知折了几个人。
现在是明军从外围正包着汗庭大军,而汗庭大军又在这里包着袁可立一部。
李成梁已经赶到小凌河,离此就不过二十里地了。
这个消息传来,当然会让袁可立的部下精神一振。
只不过想把鞑子赶到海边,却不容易。
他们当然应该早就探知了其他方向的情报,大军在这锦州附近的旷野行进,瞒不过谁。
往海边的方向,大凌河、小凌河都更宽阔,临海那一面更是绝境。
袁可立设身处地去考虑,觉得现在鞑子说不定已经想着搏一搏,干脆绕过他们直奔北面了。
“伯圭!”他转身对乔一琦说道,“你速速渡河,让右屯卫立即在东南面搭浮桥,做出来援之势。”
乔一琦问他:“搭给鞑子的哨探看?”
“搭给他们看!”袁可立点着头,“你亲领一千人,守住大凌河西岸。”
“必定力战不退!”乔一琦已经明白了袁可立的意图。
以鞑子如今尚存的兵力,这里的官军做不到以力压着他们、赶着他们往南面,那就只有诱他们去南面。
浮桥搭好,往南面走的风险当然很大,但义州方向的明军正在往南赶来,他们往北去就一定好过河吗?
到时候当真是要狭路相逢了,就看鞑子愿不愿搏这一把。
渡过了大凌河,东边的天地当然更宽一些。不论以战养战搜刮补给,还是东边辽东腹地更薄弱的兵力,都会让鞑子实现他们的战略目标。
他要带去的一千人,就是带钩的饵。
决战之前短暂的间隙里,乔一琦派人乘着小舟过了大凌河,而他也在组织着死士准备过去守住这边的桥头。
在他们西面,岱青和林丹巴图尔又吵了起来。
“他们是疲军,我们也是疲军。”林丹巴图尔坚决不认同,“如今东进不成,又灰溜溜地转攻义州,士气全无!”
“在这里死战并不是没好处,他们以为我们穷途末路,守军都出了城堡来合围。锦州义州守军此前与我们苦战,没占到好处。现在他们没了城墙为倚仗,上官又不在一旁亲自督战……”
岱青带着最后的耐心劝道:“大汗,不论是趁机拿下锦州还是义州,城中都必定有许多粮草军资。只要再拖一段时日,许多地方就都冻上了!”
“他们把敖汉、大宁都拿下来了,那边大军正在往东赶。现在过去,不是迎头撞上?不行!”林丹巴图尔已经杀红了眼,实在难以接受这段时间攻破锦州边墙之后却如同丧家之犬的处境。
现在他马鞭指着东面:“这人既是什么大明都督,统领数省明军,他在此结寨固守,怎么会不带足粮草军资?就剩一口气了,冲破他们的战阵,北面西面的明军都会吓破胆缩回城堡里,谁还能拦我们东进!”
岱青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这年轻的大汗心情沉郁。
如果不是他非要去剿灭那支埋伏的明军耽搁了时间,当时突然出现,别说只是锦州边墙了,锦州、义州都有可能拿下。
现在……难道还能分兵?难道还要继续损伤他作为大汗的威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