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时在朝鲜帮助练兵的一个大明将军还派遣了幕僚,帮助朝鲜使臣前往建州女真商议贸易之事,这才与龚正陆有过直接接触。
龚正陆在建州呆了这么长时间,十分希望知道自己当年被掳走前留在绍兴府的妻小消息。当时龚正陆有通过向那大明游击将军的幕僚介绍建州女真情况来换取他帮助的行为,而此后龚正陆就没了消息。
若不是方从哲十分有心地从旧档之中翻看到了这些记载,也不会派陶崇道来这里。
本以为可能是被虏酋发现猜忌进而处死了,没想到他仍然还健在。
而陶崇道来这里,知道了他竟是努尔哈赤诸多儿子和建州女真部诸多首脑之子的汉人老师之后,心思活泛了很多。
现在龚正陆这么明摆着和他“密谈”,陶崇道有这个疑惑。
“学生问心无愧而已。若能促成此事,也是边关两族之福。陛下既降天恩,想来不必学生苦劝,朝廷也有法子令女真诸部从此一心忠顺天朝。”龚正陆笑道,“鄙主猜疑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来怕钦差大人笑话,学生已经被幽禁了数年之久。学生虽然所学浅薄,远不及钦差大人学问精深,但也懂得一些道理。”
他叹道:“在大明,我就算想做个师爷也不够格。鄙主早年间既然信重恩待我,那学生也想知恩图报。鄙主有雄才谋略,这一点想必朝廷也是认同的。此等人物,在大明公卿眼中既是虏酋,两边自然是要相互猜忌的。学生一贯是盼鄙主心向王化,教习其子也不遗余力盼他们知书达礼。以学生浅见,女真诸部忠心恭顺才是出路,能如朝鲜一般建国、永为恭顺藩属,这又是对大明尽忠。故而当年以女真情势请托胡将军,学生并不以为这是通敌。在学生心目中,大明可不是女真之敌,学生也没有忘了出身。”
陶崇道听得感慨:“你虽没有功名,见识却不一般。这份苦心,也不知虏酋能不能容。”
“年近古稀,学生无有挂碍,只有这桩憾事了。”龚正陆无奈地说道,“若是学生不得信重,不想有负鄙主那些年厚待之恩,恐怕也好回到故土。可惜……”
说罢止住了这个话题,兴致勃勃地问道:“离乡多年,不知如今绍兴府和江南是什么光景?”
陶崇道一时古怪,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对他讲讲这些年江南的变化。
老实说,陶氏这么多秀才、举人、进士,受到的影响就很大。
而且这家伙是被虏酋掳来的,却又说着知恩图报,陶崇道实在有些吃不准这家伙的忠义观念。
只是对他的际遇之奇十分感慨罢了。
“绍兴府啊……”于是他只讲些最近十几二十年绍兴府的雅事趣事,聊为谈资。
其他的不说,这龚正陆对他是十分尊敬的,对他大明钦使的身份更加恭顺。
这段时间以来的安排……陶崇道忽然想,若是建州女真部名正言顺地建国了,恐怕规格更高。
新消息从赫图阿拉城往东北部传去,而在熊廷弼的有意安排下,建州女真由于皇帝遣使令他们带敕书朝觐的压力而愿进献亲女为婢的消息已经传开。
与此同时,抚顺关那边的将卒忽然开始演练起充当礼仪卫兵,调来了一大批光鲜喜气仪仗的事情,也被来往行商看在眼里。
这也不像仅仅作为宫女的规格啊!
时已五月,东北开始进入暖和的季节,路途更加便捷了,消息也更加便捷了。
本来已经准备启程的叶赫部贝勒纳林布禄听闻消息之后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请来大明使臣询问情况。
“……这,本钦差可不知晓。”
“上国既想联姻那建州女真,难道让我们去朝觐不是呵斥努尔哈赤,而是准备借机打杀我等?”
大明使臣见他这模样只是板起了脸:“本钦差是来宣旨的,都督若不愿奉旨前往朝觐,本钦差这就启程回京复旨了!”
上国有令,你说去不去就完事了!
明使太嚣张了,纳林布禄神情惊怒不定。
而出使叶赫部的使臣随后才多了一句嘴:“以大明国力,打杀你等还要用这种手段?你们是大明授宝之藩官,总该学些仪制才是,简直一窍不通!眼见你们争战不休,祸及大明辽东边民,陛下这才降旨过问,毕竟女真各部都分属大明奴儿干都司四百二十卫所!兴许是建州女真畏惧天威,奏请陛下从轻处置呢?”
纳林布禄接过了话头难以置信地问:“从轻处置?就因为愿意进献亲女入宫?皇帝陛下……就要这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