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所需,经世济民……”
申时行其实一直是冷静的,只不过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因势利导罢了。
他站出来问儒门地位的,随后皇帝撩拨,大家这么多人一起定下来的大方向……朝野若有非议,今天人人有份,都是拆旧儒学、纳异端为正统的罪人。能怎么办?一起扛着呗。
所以说是从君所需,要经世济民,要有用。
脱离了乾清宫里的那个“场”,冷静的人越来越多,想到那制旨颁告之后的局面,也有些人不由得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李贽觉得热,摘下官帽抱在手上露出光头,突然哈哈笑了笑:“辟出一片天地!”
众人想起来他是如何评价夫子和先贤的,他今天开心很容易理解。
但你也不能说他是鄙薄儒学的。
许多人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李贽去年被皇帝召来之后,经过了这么久,局面终究是朝着他主张的那个方向去了。
众臣的身后,朱常洛也出了一身汗。
即便殿中放了冰鉴降温,但那么多人聚了那么久,后来个个情绪激动地引经据典发表意见,当然是很燥热的。
冰鉴毕竟比不上将来的空调,力壮的太监们手拿大扇也只是略有清凉。
擦了擦汗之后,朱常洛忍不住说了一声:“痛快!”
田义不算一直看得很懂,但此时只微笑着:“陛下学问精深,只解了申汝默一惑,此后便势如破竹。如此一来,大事成矣。”
“只算开了个头吧。”朱常洛往后走着,“借势撩拨了一下,回去之后醒过神来,说不得又有不少人后怕。学以致用四个字说来容易,但是到底有多少人其实是不学无术的?又有多少其实只是庸才?”
怎么可能有顺风顺水的改良?官方显学的任何变动都会触及很多人的利益。
要不然,同样是发端于理学的心学以前也不会受到那么大的打压。
但对朱常洛来说,只要他这个天子积极介入到了学问之争,无非是用谁不用谁的导向罢了。
他们能不能提炼出一些“社会科学”领域堪称定律的东西,朱常洛倒是拭目以待。
出了一身汗,他冲着凉,也问外面:“大热天的,武举会试和恩科筹办如何?”
“枢密院和进贤院分别在办,眼下还未尽数抵京,时间暂定在九月,贡院还要办北直隶乡试。”
“你去礼部一趟吧,这恩科的题,不妨把今日议定的一些东西也放进去。变化,总不能只留在嘴上。其他题仍如往常,但策论可以论一论学问思想嘛。他们应该也担心选出一大批顽固守旧又年轻易激的士子。”
“臣领旨。”
田义领命去了,朱常洛面带微笑地站在那。
身旁一个木阶上,乾清宫的女官拿着水瓢添水到架在高处的水盆里。
朱常洛已经洗上了淋浴,旁边又有一个女官抿着嘴为他擦着身子。
“你们说,这样沐浴是不是省水一些?”
“……是,奴婢们倒不用每回都装满一大盆。”
朱常洛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就是不好把地板也挖开,再铺个管子排出去……”
他脚底下倒是以前的大浴盆,用来盛水。
既然是上面架着、通过一个木制“洒”流出的水,从高处而下,多少还是会洒出去一些,也沾湿了她们的衣衫一些。
朱常洛想着选个角落的小隔间改造一下吧,长久来看会省事很多。
要不然每次洗澡,确实是很大一盆水,她们不知得提多久。
冬天还要留意水温。
淋浴的话,一般来说提个一两桶就够了。
这自然是前几个月里醉心奇技淫巧的“成果”——皇帝都在学以致用。
洒其实已经有了,宫里也用着。
只不过之前都是手持一个装水的壶,人坐在浴盆里。
朱常洛他爹的一件吉服上还绣着童子捧洒的图样。
但是朱常洛这算是设计了一个专门的小浴室,只不过没有自来水,仍需要人提水从梯子上灌到上面的木盆之中。
并且出于工程量考虑没有搞地漏排水。
接下来可以试试,其实也不算太费事,紫禁城其实有完善的排水系统,只不过要安排好管道线路。
朱常洛洗好之后换上了干爽透气的常服,看了看两个已经略微湿身低着头脸颊微红流汗的女官,也只是笑了笑。
还有太多人翘首以盼呢,乾清宫的女官换得勤也不好。
他今天大有收获,眼下换上了干爽衣服,怡然自得地去了后宫。
如果要改造就不如多改造一些,让大家以后都能多一种选择,大家洗浴时也能让太监宫女们不那么累。
另外,除了去混堂司的大浴池,其他时候也不便鸳鸯浴什么的。
朱常洛还没这样放肆过,目前位置都算是节制而“正派”的。
一到坤宁宫就听到孙茉芯脆生生地学着沈庆宏的说书,进去之后就见到几个月大的朱由检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说得不错嘛。”朱常洛抱起儿子,调侃了一句。
“……奴婢学着给皇后娘娘和殿下解闷的。”
“学得好,继续学。”朱常洛蹲下来扶着儿子的腰,“能不能走了?走两步……”
于是又是后宫日常。
他已经是在这里有了后人的人了。
泰昌三年的大明已经与他密不可分,日益是他的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