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又有沈一贯的题本来,说经过两日调养,虽仍未痊愈,但上朝已经大体无碍了。
字里行间透露出一句话:别折腾我了,下旨再开朝会吧。
朱常洛却笑了笑:“再赐些养身膳食去沈家,告诉他身体为重,还是痊愈了再开朝会不迟。否则落下病根,时时复发,朕于心何忍?”
沈一贯听到口谕看着食盒欲哭无泪,只能谢恩。
我真的不会再玩这招了,您可行行好吧!
朱常洛把他继续晾着的三天里,终于收到了来自秦良玉的好消息。
而内阁见新增金银的分配方略迟迟未得回复,已经催问了两次。
朱常洛只说要细细考量一番,申时行和王锡爵却懂得了,于是把田乐李成梁那份京营整训方略的票拟意见改了改,加入了对京营老弱“遣散”方案的意见:补三个月俸粮,以示天恩。
这下总会让原先京营武臣里那些“名册”上的兵卒安心一些、不会闹事了吧?
朱常洛还是留中。
朝会已经罢了五天!
再算上后面应有的休沐,连续辍朝这么多天属实让京官们忧心。
奏疏留中也多!
泰昌朝大有万历化的迹象,不少人再次到沈家探病。
现在沈一贯已经没理由不见人了,当场被许多人请来的京城名医会诊,并且把专家意见写在了他们的联名题本上。
首辅的病真的已经痊愈了,陛下,上朝吧!
旨意最终下来了,正月二十一再开朝会。
众人欢欣鼓舞,在正月二十这一天再三确认其他重臣的健康情况,期待着第二天。
结果正月二十一的朝会上,对于一些重要的事,皇帝只有一句话:“朕如今颇感国事纷繁,而朕经筵听讲更感学问不精,不敢仓促裁断。”
而后便让他们讨论。
本该是重臣们划分好了蛋糕的,不知道皇帝深明金银之妙的其他朝参官哪里肯答应?
优先把过去积欠折为金银的用意他们知道,这个原则上不反对。
但新的由单让户部直接安排到府州县,如今已经拟定的名单却不能让大家都满意了。
就连沈一贯也不能满意,瞧了萧大亨好几眼。
申时行等人感觉被皇帝摆了一道:为什么还要搞到朝会上吵?
至此每天至少都有一两个时辰,朝会上应吵尽吵。
每每站在最前面的孔尚贤甚至发现,皇帝有时候只是在闭目养神。
总这么吵吵闹闹,只显得如今状况是因为朝争。
皇帝每天朝会后必去文华殿报道,经筵确实开成了日讲。
所审定进讲的讲案,还都是关于治国、视政的圣贤王道教诲。
正月轻轻松松地被皇帝拖到了月底,朝参官们大部分被熬得心力交瘁。
重臣如今已经敢担当了,力主金银不优先解决积欠问题,让步了由工部营建新京营所需的营房校场,李戴说到二月十五左右诸省考功都能汇总上来,沈一贯看着一天比一天硬朗。
皇帝为什么还让大家吵?
到了正月三十这一天的朝会,工科都给事中王德完终于忍不下去了。
“陛下!群臣忧国,尽抒己见。诸要事议而再议,虽各有己见,然陛下设诸衙、定职官、分品上下,以咨辅佐而已。如今诸要事悬而未决,岂可一误再误?”
被皇帝特恩复用的王德完终究还是再次对新君开炮,这一回同样得到了群臣的认可。
是这样的,别再折磨人了,半个月了。
朱常洛却一脸为难:“朕深感才疏学浅不明朝务,如今才勤心进学。朕思来想去,兼听则明。经筵上明治国王道,朝会上听实务利弊,卿等勉为其难,让朕先学学。”
已经抵京报到履新的兵科右给事中熊廷弼还不够了解皇帝。
但他很欣慰:多么好学的皇帝啊。
然而他发现其他老资历朝参官不依了。
“陛下天资卓成,臣等都是知道的。”
“陛下于朝政得失纵有忧虑,臣等建言若无一采纳,臣等岂非愧列朝堂?”
“陛下之贤明英断,臣等尽皆感佩。陛下所虑者是哪些尽可垂问,臣等自可再拾遗补缺啊!”
熊廷弼听出来:您别装了,有什么条件快提吧!
“……朕还愁着如何众正盈朝,人人公忠体国,诸事无有争论。”朱常洛天真地问,“这么说,异议总是免不了的?”
不知为何,群臣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