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抬眸朝前面看去。
老爷子和寻常没任何两样,只是换了个地方,端坐在龙椅上,案头上的书籍将老爷子两肩给堵住了。
朱元璋搁笔,抬眸看着眼前发楞的郑和。
郑和赶紧磕头:“小人……不是,奴婢拜见太爷……不是,奴婢拜见皇爷。”
朱元璋挥挥手:“起来吧。”
郑和战战兢兢起来,忍住了一腔疑问,想开口,却没勇气。
这里不是天云观或者皇太孙生活之地,这是深宫,是皇帝的书房,是天下权力的中枢。
他只能乖乖站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不是郑和不够机灵,实在是,现在他有些消化不了眼前的事实。
为什么啊!
老爷子是当今圣上,为什么要对自家观主那么好?捐献那么多的金钱!
就在郑和满腹疑问的时候,朱元璋淡淡的开口了。
“进了宫,就和外面不一样了。”
郑和认真聆听着。
朱元璋继续道:“至于咱为啥要瞒着你家爷,你也不必多知晓什么,总而言之,对你家观主好。”
朱元璋很少会和阉人说话,但郑和这小子将老爹朱长夜伺候的很好,也对朱长夜和朱雄英忠心不二。
爱屋及乌,于是朱元璋才会对这个小太监高看一眼。
若是不然,阉人在朱元璋眼中,永远都如牲畜一般。
郑和忙不迭道:“是!奴婢谨记皇爷的话!”
朱元璋沉声嗯了一声,继续道:“雄英他,千辛万苦给你送到宫里来,对你是抱着大期望的。”
顿了顿,朱元璋有些欣慰的点头:“咱大孙没看错人,如果你连宫里那些太监都斗不过,咱想,你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你没丢咱大孙的脸。”
听到这里,郑和心下十分动容,不过规矩使然,他只能眼眶通红的站在原地,神色有些骄傲,好似是为朱雄英争光而感到骄傲!
“成了,以后就和外面一样,以前怎么伺候的,以后怎么伺候。”
郑和忙是道:“奴婢遵旨!”
朱元璋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看着郑和:“如果你和咱老爹再见面……嗯,咱想,你是聪明人。”
郑和点头:“奴婢……知道,奴婢不敢乱嚼舌根。”
朱元璋嗯了一声:“咱批奏疏不喜人打扰,下去吧。”
“是!”
郑和忙不迭朝后退步而去,直到出了谨身殿,才转过身。
这一刻,郑和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双拳死死握紧,抬头看天,低声呐喊:“观主!您一定不知道吧!”
“观主!您一定不知道这位经常来咱们天云观的老大爷,是皇帝吧!”
“观主,咱们要发达了!太好了!”
只是下一刻,郑和思绪再次凝固住。
老大爷叫自家观主咱爹?
咱爹……那自家观主是?
太上皇!
天呐!
郑和喘气已经开始急促起来,心跳的厉害。
“郑公公,出什么事了吗?我看满脸大汗。”陈洪站在郑和身旁,关心的问道。
郑和摇头,赶紧道:“回陈公公,没事儿。”
陈洪笑道:“郑公公毋需客气,咱们是一个品秩,都是伺候皇爷的,没有谁高谁低。”
“伴君如伴虎,咱们都要格外小心,皇爷心情时好时坏,咱哥两可都要通个气才是。”
郑和点头:“当得,当得。”
陈洪笑着道:“那成,今天咱家当值,你先回去歇着。”
“好!”
郑和不动声色的离去。
这陈公公,比陈芳更危险!
这是郑和对陈洪直观的第一印象!
虽然对方说话客客气气的,但话里话外都是要串供通气儿这些词语,说难听点,这和监视皇爷有什么区别?
不过郑和现在也不敢乱说什么,毕竟他不清楚陈洪是谁的人,又或者在这深宫有什么仰仗。
无论如何,此人要防着。
……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月色微凉,
朱雄英独自一人,背着手在东宫院落内来回走动。
自从梅园回来,他就开始在思考。
今日梅园上的人实在太多。
但熟人就那么几个。
秦晋二王的表现很反常,似乎在有意亲近自己,而且似乎显得实在太过于热情了点。
不过看到秦晋二王,和蓝玉的这种毫不避嫌的亲热劲,朱雄英暂时可以相信此二人。
诚如蓝玉说的那样,秦晋二王不会和四叔朱棣勾结在一起。
但为何,蓝叔他们都不让自己说出身份?爷爷他到底又有什么打算?
和当初,自己之死有关?
朱雄英背着手,继续在院落内来回走着。
朱棣身旁有几股势力,皆都不可小觑。
边塞中,辽王朱植和谷王朱想都与朱棣走的很近,这也是蓝玉一直强调防守的重心。
辽东和宣府都是军事重镇,虽然此二王在梅园的话很少,但朱雄英看到了他们站在朱棣身旁,并且和朱棣窃窃私语的亲近感。
当然,还有一股子势力,当时蓝玉没和朱雄英分析过,甚至蓝玉都没怎么在意过此人。
但朱雄英,却无比的重视!
他是分封在河南开封的一一周王朱楠!
这是朱棣的亲兄弟,虽然他看起来醉心于舞文弄墨的样子,可河南之地实在太过敏感。
这里是粮食重地,如果到时候朱棣真打算出兵,那么河南就会成为他踏过黄河的绝对跳板,更糟糕的情况,这里未来将会成为一个补给大站,可以源源不断的给朱棣输送粮饷。
所以……周王朱棣,也不得不防!
除了这些藩王们,朱雄英还在观察宁王朱权。
宁王在今年,即将去喜峰口的大宁都司就藩。
虽然自己和宁王有过交情,宁王也明里暗里告诉过自己,不会和朱棣沆瀣一气。
可谁能保证呢?
那里距北平很近,而且还有勇猛无比的重骑兵朵颜三卫。
这一支力量要是被朱棣拿到,天平立刻就会倾斜!
今天宁王很安静,在梅园的话很少,既不和朱棣有交流,也不和朱雄英有过多的交流,朱雄英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