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徽有些惊愕的看着朱雄英,不解的道:“太孙殿下,怎么了?”
朱雄英微微行礼:“詹大人,师尊教过我要感谢帮助自己之人,方才詹大人苦心,雄英明白,谢谢詹大人提点。”刚才詹徽给自己的提示,朱雄英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他的用心良苦。
詹徽愣了愣,随即释然,然后撵须笑道:“不,是下官谢太孙殿下慷慨施计。”
笑声起,越笑越大声。
也,越走越远。
朱雄英依旧注视着詹徽背影,等詹徽消失视野中后,就也往东宫而去。
天色不早了,他明天还要去天云观修炼,是时候回去睡个觉。
不过。
这次,变成他被拉住了。
朱雄英回头看去,些许惊讶:“四叔,你有事儿?”
朱棣笑着看向他:“大侄子,问你个事,那方法你想出来的?”
朱雄英笑道:“你很好奇?”
朱棣捋着胡子:“何止好奇啊,简直是相逢恨晚,你这法子绝了。”
“我在北平为了弄粮,就每天呐,头都想炸了,要是早知道你这个法子,你四叔我啊,还能多留点头发。”
朱棣开玩笑般扯到头发上,还顺手去摸了摸。
明明那头发,还是浓密。
却说的仿佛头发都要愁光了。
“噗….”
朱雄英止不住笑了出来,翻白眼道:“您老头发多着呢。”
“这个法子,是我师尊想出来的。”
朱雄英直言不讳。
朱棣愣了愣,惊讶道:“师尊?那个….仙人?”
朱雄英点点头。
朱棣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这仙人,还能知道咱们凡间利益争斗之事?”
朱雄英闻言,不由自主昂首挺胸,骄傲道:“四叔,我师尊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朱棣笑道:“确实,若不是无所不能,也不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哎~大侄子,我记得你是在天云观随仙人学法吧?”
朱雄英点头:“咋了四叔,你也想学法?若想学法没问题啊,早上师尊才收了十二叔为徒呢。”
“老十二?”朱棣错愕,而后气笑道:“那臭小子,什么事都摸得快。”
“四叔也想学法,不过北平还要看着呢,那些蒙古人咱可不放心,就不学了,四叔就是想问问你,去趟天云观烧烧香没问题吧?”
朱雄英笑道:“当然可以,只是四叔,您以前不是不信鬼神嘛?”
朱棣闻言,摸了摸脑袋:“不信归不信,拜下也不损失什么。”
“上次和蒙古人大战,有一只箭,就那么差一点刺中四叔,就那么一点,四叔就落伤了,四叔运气好躲过去了。”
“运气啊,这东西虚无缥缈但又真实存在,说不定是老天给的,那这四叔得去拜拜啊,你师尊那么神,四叔求个保佑心安些。”
朱雄英点头:“好,那赶明咱叔侄俩一起去。”
“成,就这样办!不过话说回来,大侄子,今夜你怎么没把爹给喊起来?”朱棣有些不理解。
这种的决定一城定局方法,直接把老爷子找来讨论,不更好吗?
朱雄英笑道:“爷爷他都一把年纪了,身子骨不比以前,晚上睡着就不吵醒他了。”
“而且事先我是这样想的,这方法得不到你们同意,那爷爷要把他给吵醒来听,多不好啊。”
“得到你们同意了,明天再和他说也不迟啊,反正明天底下那些机构也才运转起来。”
朱棣眼眸明亮:“对,对头!爹他一把年纪,是该好好养下身体,大侄子,你有心了。”
叔侄俩继续边走边说。
朱雄英在侃侃而谈,介绍着师尊朱长夜种种传奇,引得朱棣各种瞠目结舌。
而朱棣也讲着一些北平的事情和战事,也让朱雄英大感好奇。
叔侄俩,仿佛无话不谈。
与此同时…..
….…….….….….
坤宁宫。
大半夜了,朱雄英不舍得打扰老爷子,想让老爷子睡个好觉。
但今夜,
老爷子压根没睡着,或者说是睡不着,
自打下午听了马皇后说老爹的事情,朱元璋心中很是激动,今夜更是辗转反侧,怎么睡也睡不着。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断萦绕。
娘说的没错,爹他,活得好好的!!
没病没伤而且就在应天府,就在自己眼前!
得到爹安康的消息,让朱元璋真的高兴和激动。
“重八。”
旁边,枕边人马皇后今夜也实在受不了,没好气道:“我困了,你能不能睡踏实点,不然明天我起不来了,你也是起不来。”
“你这把年纪了不睡个好觉,明天早朝受得了吗?”
朱元璋笑道:“妹子,这咱激动嘛。”
“哎,既然你没睡,你再说说,下午老爹怎么和你说我的?”
马皇后翻了翻白眼:“这事儿,你都问八百遍了。”
朱元璋瞪大眼睛:“有吗?我怎么感觉才刚问!”
“好好好。”马皇后一脸被打败模样:“是刚问,爹他啊,下午说不生你气,而且我想去都可以去看他老人家,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爹暂时还不想见你,但我感觉不是不想,听爹的语气,他是不敢,至于怎么个不敢,这我还真不知道。”
朱元璋想了想,笑道:“哎.~妹子,你别说,你说的这些话这咱还真听过,还挺耳熟,的确是讲很多遍了。”
马皇后再次翻白眼,没理这老活宝。
“妹子啊,既然你不知道爹为啥不敢,明天你去的话再问问呗。”
“反正爹说了,你随时可以去。”
朱元璋笑着建议。
马皇后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今天和爹第一次见面,有好多话我都不敢说,而且做的事也没寻常麻利果决,就感觉….就感觉魂都丢了,很怕很怕,一直在想爹会不会讨厌我。”
“哎,重八,我也是头疼,咱都快入土的人了,还怕爹呢,怕的有些想说的话都不敢说,这说出去我都没脸见人了。”
朱元璋大笑:“哈哈哈!没事….哈哈哈,妹子,没事啊,这咱不和别人说,咱藏心里。”
朱元璋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还笑我呢。”马皇后别过一头,赌气的扯过被子:“不知道是谁下午,都不敢去见爹,得我陪着。”
朱元璋愣了下,随后咳嗽一声:“咱….咱那是不敢见吗?咱不怕爹,咱就没怕过的事情!”
“贪官,元庭人,妹子你是知道的,咱砍起来都不带怕,还怕老爹?笑话!”
朱元璋话是硬气的,但那语气却色厉内荏。
马皇后再次转身看向他,认真的看着:“是吗?”
“咱不怕!”
“重八,说实话。”
“咱….咱,好吧,怕一点。”
“就一点?”
“嗯,一点,哎….妹子,实话和你说吧,咱没你陪着压根不敢去,咱确实很怕爹。”
马皇后闻言,笑了起来:“是吧,那你还笑我,你也是半斤八两。”
朱元璋错愕,而后大笑:“哈哈哈,对!半斤八两,咱都怕爹,都半斤八两!”
“妹子,咱….”
朱元璋继续说着。
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但老爹确认是活着,而且还很中意他找的夫人马皇后,他高兴,双重高兴!
再加上爹没生自己气,三重高兴!
再加上是爹救了雄英,四重!
爹又救了自家妹子,五重!
爹又….六重,七重,八重,九重,无穷无尽的高兴!
今夜的洪武大帝,或许….比他当年称帝时,还要更高兴。
毕竟他是一个孝子,甚至还制定国法,大明以孝治天下。
爹娘在他心中的比重,很大很大。
这一夜,
见老朱越说越亢奋,一点睡觉意思也没有,马皇后索性也不睡了,舍命陪君子。
就陪着老朱,在议论老爹。
.
….…….….….….
翌日。
昨夜得老朱是高兴的,今早起来的老朱是难受的。
一夜没睡,使得他整个人无精打采。
但还是有值得提起精神来高兴的事情,就是朱标早上向他提议,有关蓉城解困的方法。
当时朱元璋听朱标说出方法,眼睛都亮了,当场拍板用这方法!
这方法是豪赌,只要成功就是大胜!
他赌!
他也敢赌!
朱元璋从一介乞丐爬到帝王,靠的是什么?
就是这股敢赌的豪气!
早朝退下后,朱元璋就找到了朱雄英。
“臭小子,你行啊你,脑子那么活络,知道这事去找你师尊问话。”
朱元璋一见面,就骂骂咧咧说了起来。
朱雄英笑了起来。
他知道爷爷这么说,是真的在说自己行。
“爷爷,那可不!”
“昨夜我可是第一时间去找师尊,那大半夜啊我都去,你说我有没有替咱大明考虑?”
朱雄英满眼笑意。
朱元璋点头:“有!咱没白疼你!往后遇事儿,你就该多和你师尊商量商量。”
“咱没几年能走动了,到时候咱到了地府,就没法教你东西,你师尊可以,就该找他!”
朱雄英闻言,笑脸瞬间变得落寞:“爷爷,您身体可好着呢,您….还要看着我坐到那个位置。”
“要是看不到,我就当个昏君把大明给嚯嚯了!您要是看到了,那我就好好治理大明。”
朱元璋瞪大眼睛,温怒道:“臭小子,这话你也敢乱说?”
朱雄英缩了缩脖子:“那您….也别说您身体不好这些啊,您身体好着呢。”
朱元璋语气一滞。
他原本想训训大孙的,说话没轻没重,大明这江山社稷,多少人的喜怒哀乐在这里,这话也敢乱说?
可听大孙那孝顺话,这气啊,就生不起来了。
“好,咱不说,你也别说那些气人的话。”
朱元璋答应下来。
“中!”
朱雄英笑着应允。
随后,爷俩开始在园里散步。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朱雄英看着时间呢,再过不久他就要离开皇宫了,前去天云观。
也在此时。
爷俩拐了个角后,前方有几个人围在一起,身前压着洪武通宝,场子中央还有几只大公鸡斗的毛唰唰掉。
他们在斗鸡。
叫声宏大,都在为自己的斗鸡喊着给力点之类的打气话语。
他们全身心投入,并没有看到朱元璋爷俩,不然哪怕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爷俩面前斗鸡。
朱雄英看着,若有所思道:“爷爷,您不是说朝廷一直缺银么,或许这是个机会。”
朱元璋不解的看着朱雄英:“啥意思?给咱说说。”
朱雄英想了想,对朱元璋道:“何不朝廷出面,建设出一个赌注坊子。”
“譬如如眼前这样,找出一些斗鸡,朝廷将这些斗鸡示众,让百姓们和商贾们自由选择进行赌注,只要买对了,便可获取高额报酬。”
“买错的,那自然….是朝廷的了。”
“我们赌注可以设置少点,譬如两文钱,争取全民参加。”
“积少成多,别看两文钱少,但买的人多了,财富很快就能聚拢到了朝廷,朝廷缺钱危机也会迎刃而解。”
朱雄英说着,笑了笑,继续道:“我也就是刚才看到他们在斗鸡,灵光一现,给您这么一提。”
朱元璋鼓励的看了一眼朱雄英,然后摇头道:“臭小子,你的设想是好的,但你记住,如果现在要让你治理国家,千万不应该存有这种投机取巧歪门邪道的心思。”
朱雄英有些不理解:“为啥?这个法子难道不好么?”
朱元璋道:“或许在盛世的时候,你这个法子应当没有问题。”
“但现在不行!”
朱元璋目光有些深邃,苦恼的道:“你知道咱,为啥要严格控制住赌坊,一经查到之后就严加处理吗?”
朱雄英摇摇头。
朱元璋望向那斗鸡的几人,双手负后,平静道:“赌博这种东西,是没有下限的,人性贪婪,谁会只买两文钱?”
“固然朝廷设立初衷是两文钱,但人的欲望最不可控,在这敛财的巨大诱惑下,朝廷官员会不会中饱私囊?百姓会不会不止于只赌两文钱?”
“欲望这事儿,别说百姓控制不住,咱帝王家也控制不住,不能用人的欲望来敛财,敛财是快,但咱也控制不住后果。”
“况且,咱大明立国堂堂正正,治国也要堂堂正正,若是不能引百姓上正途,不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而是要从勾搭他们从兜里掏出银子,那这个朝廷成什么了?咱这个帝王又成什么了?”
“现在百姓还有许多食不果腹,是的,你设想的赌博,投入的钱财很少,诱惑很大,可你知道,一两文钱足够他们吃三顿白面馒头了吗?”
“大明的贫农还很多,你在应天府,看到的自然少,因为这是京师,可其他地方呢?”
“臭小子,你是不知道的,但咱知道,咱自小就是这样苦过来的,没人会比咱更了解底下人过得咋样。”
“如果咱现在还是宋朝的时候,你说的这个办法完全可行,而且还会令人眼前一亮。”
“因为宋朝藏富于民,朝廷却没钱,这么个法子,确实可以最快累计财富入朝廷。”
“可那是宋朝的经济体制在那里摆着的,他们的百姓就是有钱,他们可以引导百姓将钱纳入朝廷,由朝廷分配管理。”
“可咱大明呢?咱没钱,如今有的人吃不饱饭呢都!”
“臭小子。”朱元璋语重心长的道:“抛开任何朝代的当下体制,去想问题,那都是假大空,都是不切实际的。”
“尤其赌博这条道路,更加不可取。”
“开始两文钱是不值钱,可总有人盼着靠他发财,开始投入两文,渐渐的加大到二十、二百,最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那么我且问你,到那个时候,百姓会怎么看待咱这个大明皇帝?怎么看待咱朱家?”
说到最后,朱元璋的语气已经开始加重起来。
朱雄英顿时醍醐灌顶,他知道,自己想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朱雄英深吸口气,认真道:“爷爷,我错了。”
“主要一开始,我没想到那么多,就是….就是看来钱快提了一嘴。”
朱元璋对朱雄英的期待很高,自然不能让这大孙思想长歪了,所以刚才语气加重了不小。
看到朱雄英这认错的样子,朱元璋又好气又好笑。
“只许一次,下次,提也不准提!”
朱元璋厉声道。
朱雄英点头:“好,不提,坚决不提!”
朱元璋叹口气:“你啊你!咱也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他有些心软下去,然后语重心长的对朱雄英道:“咱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想提高朝廷财富,这没错,但咱要走正道,要让老百姓心甘情愿的觉得你是在合理范围内,去收取他们的钱,任何法子都可以,唯独赌博不行!”
“你将爷爷这话,要给刻在心里!同时,咱也不允许各地方出现赌坊这种行当来!明白么?”
朱雄英反问道:“那他们,还敢光明正大的斗鸡。”
朱元璋气笑了,“问这些屁话!斗鸡是贵人们玩的游戏,日子苦哈哈谁能玩的起?”
“那些人他们要玩随他们玩,只要不动咱大明百姓的利益,他们家破人亡也好,妻离子散也罢,咱都不管!”
“哎,等等,你这臭小子是偷换概念是吧?咱和你说的是斗鸡的事吗?咱和你说的是赌坊!他们敢开个赌坊试试?”
“他们今天开了赌坊,咱看他明天还能留得住脑袋不。”
事关未来治国大事,朱元璋不得不重视,随着自己年纪一天天增长,这权力迟早会一天天的给下一代人,下一代人必须早点学会如何用正气治理国家。
朱标他是不愁了,打小他就教他。
该教的基本都交了。
现在呐,就教教雄英这臭小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