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此子没了信任,其又上下无甚根基,今后在京中立足不稳,总能被小人寻个由头出来,禁军上下粮饷,总要过一遍崇政院和户部,只要有主子首肯,还不是能够随意卡他一卡,其后萧砚那厮胆敢闹事,便轻易就能扣一个怨恨老东西的名义,彼时主子只需把归德军内属于萧砚的心腹清理一遍,再以恩义拉拢余下诸将,这两万归德军,还不是为主子掌握?”
鬼王显然是早有腹稿,这会所有言语不急不缓,只是慢慢道:“届时,只要老东西不想用这一介前唐降人,朝中自无人敢保萧砚,便是朱友贞,也不敢虎口拔牙,萧砚自不能在禁军中再待下去,更不可能掌禁军大权,主子只要肯让小人使些手段,必能让此子被发配到偏远军州出镇,彼时,主子再想收拾此辈,或杀或用,也不过一句话的事。”说完这番话,他便自信的抬头,面上似有邀功之状。
但出乎意料的是,冥帝却没有马上嘉奖他,而是缓缓转动着紫黑的瞳孔,最终落在鬼王的脸上。
单只是这一眼,就让鬼王被骇得全身惊出冷汗,旋即跪拜下去:“主子若是不满意,小人今后绝口不再提此事。”
“不,本座很满意。”冥帝尖声冷笑,道:“不过,你实在是让本座太满意了,你这废物,也能有这等谋划?”
鬼王下意识发出颤栗,知晓自己最近的表现让冥帝察觉到了危险,便马上叩首道:“主子明鉴,小人不过一贱奴,岂能有这番见地……小人所言这些,全是博王府内那些幕僚进献,他们全都是主子你替小人寻来的啊,主子若是不信,可问问他们……”
冥帝眯了眯本就细小的眼睛,脸色在阴暗冥火中愈加显得狰狞骇人,一身阴毒气势竟是震慑的鬼王连头都不敢抬。
末了许久,他才终于不冷不淡的出声:“料你这狗奴也不敢有什么样,这个想法不错,本座准了。从孟婆和水火判官呈现给本座的消息上来看,萧砚此子,倒能称得上一个机变百出,但汴梁不是河北,容不得他使出什么手段,上了玄冥教的生死簿,便唯有一个死字才能了结。”
“主子圣明、主子圣明……”鬼王忙不迭的磕头,俨然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就如此吧。”
冥帝阴着一张脸,负手道:“从今以后,你让宫里宫外的人把萧砚那厮盯紧些,少让他和老东西有接近的机会,待本座出手就是。”
“遵令。”鬼王长呼一口气,却是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
依照冥帝自傲的性格,今日肯说这么多废话已是难得,尤其是看见鬼王这张让他厌恶的脸,早就没了想要多说的心思,这会交代一句也便完事,鬼王再小心禀了几句细节,方才小心翼翼的想要退下。
不过末了,他又好似才想起来似的,突然折身小心道:“禀主子,小人还有一事忘记告诉你了。自从老东西练了佛家功法后,已对道家失了兴致,小人趁此机会,进言让萧砚去铲平龙虎山以表忠心,老东西已然同意。”
“龙虎山?”冥帝皱了皱眉。
鬼王便小心道:“就是天师府……当年,您亲自与那天师张玄陵交过手,此门为道家之冠,当年虽元气大伤,那张玄陵亦不知踪迹,但尚是颇有底蕴,甚有些棘手,小人便自作主张推给了萧砚那厮……”
“张玄陵……”冥帝自语一遍,突然冷脸点头,“好、很好,你这个无心之举,倒算是不错,本座倒要看看,本座没料理完的东西,萧砚该如何应对。”
鬼王笑了一声:“待此子失了禁军大权,还要去收拾天师府,当年那张玄陵连您都难以收拾,说不得失踪是假,或许就藏在哪里,待他去,正是自寻死路。”
冥帝脸色一冷:“滚下去。”
鬼王自知失言,冥帝向来自持天下无敌手,当年带着大半玄冥教主力,却拿不下一个大天位的张玄陵,就已是被其视作奇耻大辱,自己实在是得意忘形,一时失言。
这冥帝闭关一年,着实是让鬼王过了一把真鬼王的瘾,稍稍失了些分寸。
后者自不敢多言,忙不迭的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进而告辞而去。
但恰一转身,他的脸色便冷了下去。
这么些年,他便是扮鬼王,也已然养出了一些城府,他不是傻子,待冥帝事成,他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绝对必死无疑。
所以,他才会背着冥帝拉拢崔钰……
傀儡当久了,接触的东西多了,终究是会变得大胆的。
而此人所想冥帝自然不知,他扫了一眼其高大的背影,冷笑一声。
于他堂堂冥帝而言,可没有什么能够反噬的狗。
废物就是废物,说到底,也是废物。
待他神功大成之日,跨过大天位的瓶颈,自能藐视天下所有人。是所有人,包括朱温、李克用、李茂贞在内,甚至是那个需要他费尽手段才能监押起来的真鬼王朱友文,他都是藐视如蚂蚁。
这就是功力带来的底气,区区一个傀儡而已,哪日想杀了,杀之如杀狗。
想到这里,他便自语冷笑一声:“河北大功?笑话……笑话!”
说罢,他便冷哼一声,俨然是把萧砚这二字抛在了脑后,一个终究要死的人,不需要他放在心上。
他当下出关,不止是因为有对朱温下‘罂粟’一物的事,还因为他修炼的玄天已经有所精进,但除此之外,他必须要寻到这神功的上一篇‘九幽’,才能够继续增进。
那个被囚禁起来的鬼王,对其折磨了这么多年,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他走下殿首,尖着嗓子喊出声。
“来人,召来孟婆,尸祖降臣,这个贱人,本座该与她有个了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