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一时压力山大,他明明只是一个跑腿的,但李振似乎是把义昌军的锅压在了他的背上,好像没答出一个想要的答案,这帮禁军将领就要提剑砍他一般。
“朱军使说,义昌军若入城而守,可能会大有效果。”幕僚小心翼翼道:“毕竟大营始终是在城外,可能会让义昌军等众疑李公你不信任他们……”
李振捋须眯眼,只是不语。
一旁的几个将领则是暗暗点头,道:“朱军使此举可为,不但能安义昌军的心,彼时其部入城后,还能与西城外的定霸都互为犄角,相互挚肘。”
李振却只是摆手,问向幕僚。
“这一想法,是朱汉宾一人所言,还是义昌军各个部将的想法?”
幕僚愣了愣,进而小心道:“义昌军上下,自也有这个意思,毕竟城外大营,怎么也比不得城内不是……”
“诸位说的不错,但老夫还有忧虑。”李振便眯眼看向几个将领,道:“这义昌军的都指挥使孙鹤,曾在沧州为刘守文的部将,老夫听闻刘守文被俘后,其甚至推刘守文之子为义昌军节度使以抗,可见其对刘守文之忠心。”
他扫视着众人,捋须皱眉道:“而今刘守文领十几万人围困幽州,孙鹤曾对其如此忠心,老夫不敢保证其不会生出祸心啊……”
众人都是鸦雀无声片刻,而后有将领低声道:“待义昌军进城,李公何不令我等擒下此人?不管其存着什么心思,咱们抢先动手,自能以绝后患!”
“不可!”幕僚急忙提醒道:“义昌军上下俱未归心,若擒下孙鹤,恐怕会发生不可制之事。”
李振缓缓点头,似是深以为然。
“那还能如何!?大敌当前,还在此瞻前顾后!便是放进来又如何?”
有将领不满道:“咱们本就只掌控着一千五禁军,些许幽州牙兵,满打满算不过四五千,能当的什么事?连这四面城墙都站不满,若无这两军镇在城外,只怕昨日燕军就已发起了攻势,焉能等到十几万人汇合围城?”
他不住的发着牢骚,道:“咱们就这么点人,这义昌军真想生祸心,纵使将他们关在城外又有何用?他们破城不过只是费点时辰罢了,李公莫不真以为咱们不过四千多人,能挡住上万义昌军?”
作为禁军将领,自然是带着点自大情绪的,不过放在汴梁,他还真不敢对李振大呼小叫,毕竟李振与普通的文人实则并不一样,他的圣眷很浓,还挂了一个宣义军节度副使的名号,似文似武,莫说是对一般的禁军将领,便是高级武官,他都能影响一丝前程。
但这里是在幽州,说不得过不了两日大家的脑袋都得向下掉,还怕个鸟,怼就怼了,又如何?
说实在话,不少被李振带来的禁军将领实则在私底下也在发牢骚,若是李振未逼走萧砚,岂有这些破事?起码其多多少少能调动部分河北降军,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军功,河北也是带着降军打下来的,众人就算是暗地里嫉妒,但亦也是佩服的紧,毕竟这是实打实的事实,做不得假。
但眼前这李公逼走萧砚后,又是个什么鸟样?完全是自毁长城,自个求着往火坑里跳!
这本事更是比萧砚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是那位大家都不相识的萧大帅在此,恐怕就算面临这种情况,也只会毫不犹豫的放义昌军入城,生死关头,瞻前顾后的怕个甚?
跟着文人做事,就是他妈的墨迹!
这禁军将领完全不给李振面子,几乎就是破罐子破摔了,估计也没存着能安然回到汴梁的心态,自然也不惧回去后可能会被李振穿小鞋、在禁军中断了前程。
但李振自不会如此犯蠢,他明白如此关头只能仰仗这些禁军将领,更不可能因为一句牢骚就怒了他们,便好言道:“将军的意思,老夫如何不晓?但眼下之景,能稳自当求稳,老夫也并非言这孙鹤真就存了祸心,只是彼时城内若祸起,恐怕无人可制也。”
这禁军将领冷哼一声,“若依李公所言,当如何?”
旁的将领都不帮腔,幕僚也没什么身份插话,李振只得自降身份,忍着嘴角水泡的疼痛,沉吟思虑了许久,才故作一副了如指掌的态势,道:“若要入城,自当定霸都和义昌军一并入城,这两军一部曾为幽州军,一部曾为沧州军,彼此相互挚肘,就算孙鹤有什么祸心,老夫就不信定霸都亦会生变故!”
众人都是呆傻住,一时竟有些佩服李振的大胆。
但细细思之,或真是这个道理,虽说定霸都更加桀骜、比义昌军更加难制,但总不可能两军一起反吧?
李振心下若说不忧心是假的,但当着众人的面,也只是胸有成足,道:“老夫这两日在城中又搜罗了不少钱财,待后尽数赏给定霸都,彼时义昌军若反,定霸都岂能坐视不管?”
“李公言之有理。”
“李公果真为陛下身边的大才。”
众人点头不已。
见所有人都赞同自己的安排,李振也稍稍安心,如此安排,恐怕也能平衡一二了吧?
事实上,他早已遣人南下寻萧砚,但据幕僚打探来的消息,遣出去的人要么被南面的漠北军宰了,要么没来得及回来。
不过就算是萧砚那厮,恐怕面见眼前这十几万人的乱军,也会无能为力吧?
他低声向幕僚道:“安排一下,老夫要亲自见一见定霸都的那位步军都校余仲,老夫接触过此人,定霸都之中,恐怕唯有他不会有反心了。
老夫要亲自拉拢他。”
……
刻钟后。
城西,定霸都大营。
幕僚侯在帐外,面对着一众悍卒只是赔笑。
帐内,由萧砚一手提拔而起的余仲,此时轻轻将一柄唐刀抽出鞘,而后面对着寒光阵阵的刀锋,咧嘴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