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夜宿挽澜殿（三）
只是一啄，唇瓣分开，而他没有退回原位。
鼻息相接，鼻尖近乎相抵，他箍着她的腰，看进她眼睛，而阮雪音将将从那瞬天旋地转的突袭中醒过神来。
醒过神来，旋即震惊，脑中强行运转，指挥她再次起身离开。
依然不成功。腰间那只手箍得更紧，分毫不得动弹。她徒劳后退，徒劳推拒，他再发力再收拢，两个人几乎贴上，鼻尖完全碰到，气息交缠，双唇只剩咫尺。
“你走了十日。”他声有些喑哑，灼热气息扑过来，似要将那些话迫进她肌肤，“我每天数日子，怕你不回来。朝思暮想，相思成灾。这宫里没了你，像是没了四季。所以放不了。也不想放了。”
她也根本没及消化这几句话的意思。
如草木如深海的气息涌进来，带得涟漪四起渐如漩涡深沉。
阮雪音觉得整个人也都被搅进了漩涡。无尽的跌落，几如溺水，双手摸索试图抓住哪怕半朵浮萍——
皆是海水，浮浮沉沉，无依无靠，无所逃遁，只能用力去推那面堵她在漩涡里的高墙。
推得越狠，箍得越紧。她全无退路，抵挡不得，渐渐失了气力，被一路往瀚海深处拉扯。
而再次失了重。
他翻身覆她在榻上，空气愈加稀薄，忽又起了凉意。
凉意旋即被他的热息抚平，且在暖阁，其实并不觉冷。但阮雪音仍是止不住颤，脑中轰鸣，呼吸难继，心跳惶惶如擂鼓。
他却在某一刻停了。
灼灼热意倏忽拉开距离。
她有些怔，不知今夕何夕，不明此地何地，只下意识想到一句：可以走了吗？
而第三次失了重。
彻底失重，整个人悬了空，他将她打横抱起来。
风声忽起。该是他疾走带起的风声。
风声四起。呼呼刮过耳边，由暖至凉再至微冷。
她看不清周遭事物，廊道盆栽快速从眼前掠过，纱帘也掠过，寝殿门口两名宫人的脸更快地掠过。
她没看清他们的脸，也就没看见他们的神情。
但该当是都抬了头。
而她越发不能直视周遭人事，不能思考，不能反应，整个人颤得厉害，不知是冷还是怕。
只有他环在她周遭是安全的。她伸手抓住他前襟，将脸完全埋进他怀里。
风声更大。不止是走路带起的风声，还有巨大纱帘落下的气流声。
宽阔大理石阶上的纱帘。玉白色一重重总共七道。
顾星朗抱着她，分明在一阶一阶往寝殿深处去。而那些纱帘，重重叠叠影影绰绰，如落雪的沉月光的白，分明在一层层一重重放下来，隔绝他们与门外的冬夜，半道深渊，万丈红尘。
纱帘不会自己落下来。是有人在放。上一阶，落一重，最后一重轻纱轰然落下时，风声也止，众声皆止，而她终于不再悬空，不再失重，整个人软绵绵触了底——
这方床榻比折雪殿的更宽大，这方天地充斥了他的气息，既暖且燥，如倦鸟归林。
她知道又不知道，确定又不确定。她躲不过漩涡抓不住浮萍，除了沦陷别无他法，却始终揣了残存的一丝不甘。
几乎本能地，她再次抬手去抵他，试图最后给他一次警醒，一个反悔机会，也给自己，片刻机会。
他完全不想要这个机会。他气息深重，擒了她手腕锢在两侧，玉白龙纹锦帐铺天盖地落下来，他的吻也铺天盖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