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大理寺也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吧?要不然押送我这趟苦差事,也不会落到伱的身上。”
听着张若这几句话,吴德险些都掉下泪来了。可不是吗?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提刑官,也就是平时工作太认真了一些,不太合群,便被那些人排挤,这一趟几千里的押运任务,便结结实实的落在自己的头上。
好在只剩下最后五百里了,只要把这位囫囵送到了振武城,自己就算是解脱了。
“吴提刑,如果路上有什么事情,你不用管我,自己跑就好了!”张若笑着冲对方拱了拱手,从长安一路走到现在,这位吴提点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的。
“跑?”吴德苦笑着摇摇头:“不将您送到振武城,那我也是一个丢官罢职掉脑袋的下场。”
他摸了摸腰间的横刀,接着道:“张学士,我们大理寺的提刑官,可不是光会耍嘴皮子,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两位朋友吗?”
张若顺着吴德的眼光看过去,距离他们数十步外,两个汉子正在整理着马鞍,一个马鞍左边插着一柄刀,一个马鞍右边插着一柄刀。
两个汉子笑着冲张若欠了欠身子。
“长鲸帮的两位护法,袁融袁通,两人身手极是高明,在我们大理寺的档案当中,这亲兄弟两位可是入了玄元境,七品上的高手,更难得的是他们一个左手刀,一个右手刀,两人联手便可组成一个刀阵,便是八品高手,也能斗上一斗,有他们一路相送,一般人谁能奈何得了您?”吴德道。
“你可知想要我命的是谁吗?”
“不管是谁,也不可能出动军队,那些军中大佬们,也不会不要脸面,亲自出手吧!”吴德压低了声音。
“永远也不要高估那些人的品德,他们什么下作事情都做得出来!”张若叹息道:“事有不偕,那便逃吧,总比白白死了的好!”
看着张若上了马车,吴德心中莫名的也慌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是没了主意。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刀。
车夫扬起了手中的长鞭,啪地一声在空中挽了一个鞭,拉车的两匹驼马便自觉地踏步向前。
马车内,先前还意气昂然的张若的神情,却是瞬间垮了下来,看着对面靠着车厢壁而坐的一个妙龄女子,满脸的悲伤之色。
“轻云,你何苦要跟着我一齐走呢?你可以留在长安,父亲在那里,总也有些亲朋故旧可以照应你,便是刚刚,你也可以答应跟着马伯伯一起离去。”张若微微闭了闭眼,却还是没忍住眼眶中的泪水。“跟着我出关,只怕是九死一生。”
“长安那些亲朋故旧也就那样了,早先父亲冲锋陷阵之时,那些人可是应诺要为父亲后援的,可结果呢?”张轻云缓缓摇头道:“父亲,女儿即便留在长安,只怕也是活不长久,那些人看到女儿,就会想起他们对不起父亲的事情,所以,还是不要看到的更好一些。跟着父亲,起码咱们一家人,能死在一起,真要是如父亲所料的,那女儿便陪着父亲一起去找阿娘就好了!”
“可是你才十六岁!”张若悲声道。
“虽然只有十六岁,却也见识了这激荡岁月呢!”张轻云掏出手绢,轻轻揩去张若脸上的泪痕。“父亲可是纠纠大丈夫,岂能儿女情长!”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张若吸了一口气:“现在爹爹最后悔的,莫过于当初没有去好好学一学武道,否则以爹爹的资才,现在岂会担心这些藏头露尾之辈!”
“爹爹学了治国理天下的大学问,又哪里还有时间去学武道?”张轻云笑道。“鱼与熊掌,自来难以兼得。而且在女儿看来,爹爹学得才是大道,武学不过小道耳。”
张若长叹:“在这关外,只怕却是小道当家,武力为王。”
掀起帘子,两个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却是一望无际的枯黄,苍鹰搏击长空,突然之间便如同一根箭一般地直射而下,快要着地之时,倏然拉起,铁爪之下,一只灰黄色的兔子徒劳地摆头蹬腿。
收回目光,张轻云却是惊呼出声,距离道路不远处的一株枝杈虬张的大树之上,一只大猫正抬着盯着他们这一行人,在大猫的爪子之下,却是血淋淋的一大团,也不知是捕捉到了什么猎物。
那大猫看见人却也不怕,绿莹莹的眼睛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却是低下头去,一咬一撕,便血淋淋地扯下一大团肉来。
饶是张轻云心智非同一般普通人,此刻骤见此景,也是脸色苍白,马车周围的几名押送官兵都是来自长安大理寺的捕快,却也是很少看到这般场景,一人轻喝一声,绰弓引箭,啉的一声便射向了那大猫,只不过隔得远了,那箭射到树下之时,便已是无力坠下。
那大猫却是受这一吓,一跃下树,瞬间便消失在了枯黄之中。
张若看着那倒挂在树上的血淋淋的血肉,叹道:“轻云,这便是关外,弱肉强食的关外,畜生如此,人亦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