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漠轻声而笑,暂且停搁讲话,随意抬手,取下信鸽爪系的铜管,获得一页信纸,摊开扫视一眼,是陆家的家主来信。
“言顾,替我跑一趟,去后山唤你小陆师兄过来,我在思明殿等他。”
“好,门长师叔,您等等。”那名弟子一溜烟就跑了。
姜漠环视其他几名弟子,起身道:“诸位,你们先聊,早些歇息。”
收到通知的陆瑾,不出一会儿,就抵达思明殿,见到等候他的师叔,先是执礼问好,接着道:
“师叔,您找弟子何事?”
“过来。”
姜漠把书信交予陆瑾:“陆先生给你写的,里面有伱朋友的下落。”
“.”
陆瑾微愣,接过查阅,数行字迹倒映在瞳孔,他神情有所变化,似怅然也似释怀。
早在他跟随师兄参与会谈的时候,就知道这位曾经的挚友,有可能死在江湖的追杀下。
如今得知对方临终还在向他道歉,并把通天箓赠予他,陆瑾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怜悯?同情?责怪?统统没有。
他也知那份馈赠给陆家带来的危险,更不能坐视不管,至于故友的仇恨,他感到茫然,不知如何以对。
背负郑子布遗留人世的仇恨?
凭什么?为什么?
屠村的全性,施酷刑的王吕两家,他们固然贪婪,不择手段,可根源在于郑子布结义后,获得奇技却实力不够,才导致的这一切悲剧。
全性与三一门本就有仇,哪怕没有郑子布的殒命,陆瑾也是要杀他们的。
但王吕两家的行径,符合先前各派达成的共识,流落在外三十六贼,谁都有处决的权力,就算是弄死了,陆瑾也不会以此为由,杀进王吕两家讨要说法。
你结义时候,何曾想过我?何曾想过我的师门。
你惨遭追杀,无力报复,才想起我,想起我的师门,我又能如何?
说句客观的,三一门与王吕两家至少还在同盟内,一起杀过东洋异人,完全没有理由为了和魔头结义的郑子布,而残杀盟友。
假如真这么做了,谁才是背信弃义?
陆瑾对郑子布没有恨意,只是感到淡淡的遗憾,门内的澄真师兄甚至因为他的感受,愿意给故友一条生路,只要上清废除郑子布修为,囚禁一生即可不追究。
但三一门给机会了又如何?
上清给么?其他的势力给么?
都不给。
摆在郑子布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而陆瑾的私心也没膨胀到借用门派的名号,以一己之力冒天下之大不韪,庇护郑子布。
对于借大义旗号行苟且私欲之事的王吕两家,于情于理,他的杀心都很难起。
与郑子布的友情,被对方三番两次糟蹋消耗,陆瑾要怎么说服自己去替他报仇?
与理,各派定好的共识,陆瑾既不是师兄,也不是师叔,还没资格逾越。
综上所述,故友留下的烂摊子,让他感到无奈的烦躁。
“瑾儿?”
“弟子在。”
“坐我旁边,和师叔聊聊你是怎么想的?”
姜漠右手轻叩桌面,示意陆瑾落座身侧的太师椅。
他对结义余孽的死活,以及王吕两家的尔虞我诈,都漠不关心。
自从览阅季余谦的手书后,哪怕知晓八奇技的出世,会掀起江湖混乱,姜漠也不想理会,一群利欲熏心之辈彼此残杀,与他何干?
但他在意陆瑾的感受,尤其是这小子纠结的神态,简直与左师兄如出一辙,因此想听听他的心里话。
“唉师叔”
陆瑾坦诚相待,心里是什么就说什么,他脸色稍显沉重,似在苦恼朋友的举措,牵连了家族和师门。
良久,耐心倾听他心声的姜漠,哑然失笑:
“你这痴儿,未免太过良善;”
“罢了,先替陆公解围,他老人家这会儿估计正愁着怎么处理通天箓,我和你下山走走?”
“师叔.”
“谢谢您。”
陆瑾忽地感觉,师叔就像曾经的师父一般温柔,心头忍不住一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