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拜天地
或许是太久的孤独，也或许是黯淡的生命里忽然出现了一道光。
孙云娘对胭脂渐生爱意。
然而同为女子，此等行径心境实在大逆不道，罔顾人伦。
醉酒之下，孙云娘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撕开这一层薄纱，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料想的事情却并未发生，胭脂抱紧了醉酒的孙云娘。
温香软玉，柔声细语。
胭脂告诉孙云娘，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坐在偏殿听曲的少爷，就是当今西国唯一的女将军孙云娘。
她同样心生爱慕，无关性别。
借着战事之由，孙云娘与胭脂常常私下见面，感情渐浓。
然边关战乱未平，孙云娘身披战甲，踏着累累白骨，踩着黄沙古道，挥刀杀敌，血溅长袍。
秦淮畔的胭脂暗中调配官员密信，抓出了叛变之辈。
她做了这些，仍觉心有不安。
孙云娘给她讲了家国天下，给她讲了朝堂政事。
双眼看到更为广阔的天地，更为辽远的风景，她也想从烟中跳出，可惜身陷泥潭，退路已断！
胭脂尽其所能，她没有刀剑，只有柔情似水，只有如玉的肌肤和动人的歌声。
抬高身价，胭脂卖身换银，将所得的金银珠宝都寄给了边关。
西国第一名妓并非虚名，几月下来，她赚了大把大把的金银，一批一批全寄了出去支援战事。
孙云娘在战场杀敌，胭脂在秦淮卖艺。
却是殊途同归。
沙场铁骑士兵悬崖勒马，但西国早已气数将尽，这几战不过苟延残喘。
入冬，大雪纷飞。
边关传来战败的消息，说我方死伤八九，名叫孙云娘的女将军被数十人围堵，乱刀之下割了人头。
敌军入城，洛城沦陷。
西国国君沦为阶下囚，跪拜靖国，行牵羊礼，妃嫔女眷不堪其辱，大批自杀，城中百姓自尽者甚多，一时间，城内狼藉萧条、宛如地狱。
漫天鹅毛大雪，胭脂带着绣好的嫁衣，千辛万苦前往战地。
尸体覆满了白雪，但脚踩上去，尸体还会裸露而出，伴随着浓郁的恶臭。
传闻女将军的尸体就在边疆的密林之中。
国中大乱，边疆无人收尸，大片大片的尸体堆积成山。
空中乌鸦盘旋，怪叫不断。
胭脂没有找到孙云娘的尸体，但孙云娘死后的魂魄却找到了踏尸而行的胭脂。
人鬼殊途，阴阳两隔。
在孙云娘魂魄的指引下，胭脂看见了埋在人堆里的女尸。
她泣不成声，将带来的嫁衣小心翼翼穿在孙云娘腐烂的尸体上，这嫁衣是胭脂亲手绣下的，丝丝缕缕皆为真情。
满是冻疮的双手在尸堆里翻找，胭脂抱着孙云娘断裂的脑袋。
她死无全尸，死不瞑目。
胭脂背着尸体抱着人头，朝森林深处走去，而孙云娘飘忽不定的魂魄则跟随在胭脂周身。
溪水潺潺，白雪皑皑。
胭脂将腐烂的尸体摆好，往地面插上高高的红烛。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之后，胭脂举起通体雪白的玉簪，对准脖颈狠狠刺去。
国亡人亡。
对胭脂而言，这便是最好的解脱！
鲜血喷溅而出，胭脂双手抱住身侧的尸体，面带笑意，轰隆一声砸在了地面。
新尸抱旧尸，故人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