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别情压根儿听不见叶未晓的劝阻，叶未晓拦在马厩前也被他一把推开，他来不及细想，往日里怎么也要两日赶到华山的路程，被他硬生生压缩成一日，中途甚至累死了两匹马，待到他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华山已是傍晚，祁进的院落大门紧闭，也无人看守。他随便抓了一个路过的纯阳宫弟子，问他祁进去了哪儿，那小弟子一脸警惕道：“你是谁，祁师叔下山已经多日，掌门师伯说，他要在外云游三年，你到这儿来找，自然是找不到。”
“什么？去哪儿云游三年？”
“这贫道如何得知，所谓云游自然不知所踪，你这人莫不是——”
“姬大人！哎哟姬大人，您可让咱家好找啊！”
姬别情微怔，放开那小道士转过头，正见宫中的传旨太监门抱着圣旨和匣子往这边跑，他转身稍稍整理衣冠，轻咳一声：“公公何事？”
“奉容太后和陛下之命，前来传旨。”
“惠亲王已登基？”
“如今要称一声陛下啦，只待惠亲王妃一家到长安来团聚，”传旨太监谄笑道，“陛下看重姬大人您，紧赶慢赶地要咱家早日来传旨，偏偏方才李道长说您压根儿不在纯阳宫，您可是昭文王殿下亲自送到华山来的，这咱家哪儿信啊，果不其然您就在这儿。”
“……臣姬别情，接旨。”
“门下：朕顺应天意，尊祖宗之法得以继承大统，欲得良臣，以为幸事。凌雪阁吴钩台台首姬别情，劳苦功高，忠心不二，曾以毒害郡王之名下狱，经纯阳宫紫虚真人为证，现查明姬大人实乃被奸人所害，朕愧疚不已。今日起，命爱卿官复原职，赏白银三千两，奉旨主持查明毒害郡王之罪魁祸首。主者施行。
天宝元年七月二十九
中书令臣李林甫宣”
“臣姬别情，领旨。”
“这就对了嘛，”传旨太监将圣旨放进姬别情手里，后退三步拱手行礼，“先前是姬大人受了委屈，总是要补回来的。不过现在王爷……咳，紫虚真人下山云游，要想知道究竟是谁下了毒，实在不好查，这也算个苦差事。”
“不苦，”姬别情冷笑一声，“本官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只怕她在本官手里，熬不到说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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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人带到了。”
“让她进来吧，你们都下去。”
“是，”
容太妃——已是容太后了——正坐在院中缝一个荷包，针脚细密，似是连水也透不过来。一身缟素的苏昭仪缓步走来跪拜在她脚下，未施粉黛，早已不是皇帝宠妃的模样。
“沈落月已经落发出家，祁朗那孽障的后妃和孩子，也都归入贱籍送入教坊司，唯独留你一个，哀家不知该如何处置。”
“太后对曼莎有再造之恩，但凭太后处置。”
“穆儿能继承大统，你立了大功，若不是你帮着穆儿在那批蜡烛上动手脚，又亲自变声唱这出戏，怕是那姐弟二人的龌龊事到现在也捅不破。你是我大梁的功臣，也是哀家的功臣。”
“妾身愧不敢当。”
苏曼莎低着头，不曾想被容太后亲自扶起来，抬头见容太后目光和蔼，稍稍放下戒心。李清婉握着她的手拍了拍，亲昵道：“哀家的娘家，在洛阳还有些田地，你可愿替哀家前去经营？”
“只要是太后所愿，妾身自当全力而为。”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容太后满脸欣慰，“那便明日就启程，该准备的东西，哀家自会准备齐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去吧，好好休息，这一路还远着呢。”
苏曼莎走后王嬷嬷才上前来，将一杯桃子酒递到容太妃手中，低声道：“太后，苏昭仪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只是……太后先前不是说，她如同您的亲女儿吗。”
“曼莎是聪明人，可她的聪明让她知道得太多了，”容太妃摩挲着杯沿，向远处望去，已见秋色，“不能为我光明正大所用的聪明人，留下便没有意义。”
枝头无风而微动，两只喜鹊停在枝头，抖下几片落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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