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别情手里的碗一抖,险些将水洒在祁进身上。他定了定神,转身将碗放回茶桌,再坐到祁进身边摸摸他的额头,还是烫得厉害,手上却是冰凉,姬别情想了想,将祁进的手放回被子里暖着。早在纯阳宫来人质问之前,大夫便跟他透过底:到底还是练武之人有些底子在,若是换做旁人,三日内没有退烧迹象,或许也就该准备后事了。
倒不是觉得祁进有多可怜,姬别情想,这就是个任务,而他在执行过程中闯了祸,就应该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时至凌晨,姬别情本想休息一会儿,碰到祁进单薄的肩膀,犹豫片刻,还是脱掉衣服钻进祁进被子里抱着他,毕竟炭火显然不够让祁进的身体暖起来,祁进越早一日痊愈,他便能越早一日放松些,何乐而不为。
“大人,来送药了。”
“进来。”
“是。”
门吱呀一声打开,姬别情正要去端药碗,眼前来的却不是他的手下侍卫,而是连夜从长安赶来的相国李林甫。未及姬别情行礼,他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打得脸都偏到一边。
“我说过多少次,不许你搞出人命,”李林甫打了姬别情一巴掌,怒火仍未平息,“你杀几个贱民也就罢了,这一次你偏要把祸惹到祁进身上!”
“回相国大人,是荣安侯之女唐子衣……”
“怎么,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我去质问荣安侯?”
“下官不敢。”
已是黄昏,外头残阳如血,逆着光看不清李林甫究竟是何表情,姬别情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李林甫自然也看不见姬别情的脸。屋内沉默好一阵,李林甫蹲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拍拍姬别情的肩膀。
“你惹出的祸端,便自己来扛,如果祁进当真挺不过去,叫你陪葬都是轻的。你记着,姬别情,吴钩台没了谁都可以,就是这朝廷,只要这天下还姓祁,多一个少一个吴钩台台首,又能怎样呢。”
言罢踏步离去,留下姬别情依旧单膝跪地的身影,直至完全听不到李林甫的脚步声,姬别情才缓缓抬头,站起来关好房门,又转身到祁进床边,确认他没因为方才开门而受了风。现在的祁进脆弱得很,就算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祁进,也要让他活过这最难熬的三天。
只是还没过去十二个时辰,李林甫是如何知晓祁进重病,又如何晓得是他惹出的祸端?姬别情把祁进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端着药碗小心地喂进去,祁进身体单薄得像一张纸,姬别情才想起来,先前把祁进抱回房间里,也没花过什么力气。
或许那些没有痊愈的伤并不是唯一导致祁进重病的原因,他好似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邓屹杰送来的吃食十次有八次都寡淡得像清水,祁进也会面无表情地吃完。姬别情鬼使神差地摸到祁进的眉骨,待他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停在了祁进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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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南边儿送信来了。”
“信放在这儿,你们下去吧。”
“是。”
祁穆将信件拣起来拆开,清秀的小楷出自容太妃之手。他的生母郑氏昭仪自生了他以后便身体不好,他幼时几年,几乎都是在当年的容妃李清婉身边度过的。信上内容不多,也只寥寥几句,还算上了最前头的一句客套话。祁穆反复将信看了两遍,便塞回信封丢进火盆,纸张立刻卷成一团,再被高温围绕着化为灰烬。
“来人,去准备几辆马车几匹好马。”
“王爷要做何用?”
“自然是去京师谢主隆恩了,”祁穆站起身来稍稍活动腿脚,“我如今是惠亲王,依大梁律例,身为亲王需要年年回京师在陛下面前述职。”
“那,殿下还要不要提前知会容太妃和太后。”
“这个当然要说,但是其他的事,例如祁进,”祁穆轻笑一声,“王兄到底也不算完全的郡王了,有些零碎琐事不值一提,在太后和容太妃面前,你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记住了吗?
“是,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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