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之人不该因凡尘琐事纷扰,这是师父和师兄你们教我的,”祁进后退三步拱手行礼,宽大的道袍衣袖遮住神情,“劣徒尚需教导,先行告退。”
祁进脚步飞快,李忘生来不及解释,殿内又只剩下他和于睿两人。三月的华山下起细密小雨,包裹着远处传来的闷雷。
“姬大人,弱冠之年便得封总旗,不到十年又从区区总旗升任凌雪阁吴钩台台首,迄今为止从未失手,连圣上都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相国大人谬赞,下官不过就做了两件事,一是领命,二是执行。”
“服从就是凌雪阁中人最好的品质,换做旁人,不会和你一样做到极致。”
“因为没有人比下官更清楚不服从的下场。”
姬别情单膝跪在李林甫面前一丈,主阁灯火昏暗,只将他锋利的肩甲和手甲映在地上拖长了影子。李林甫缓步走到他面前两尺站定,将一块腰牌丢在姬别情身边。
“你是清楚下场,可你的好徒弟显然没到火候。官妓亦是人命,到别处去撒野我不管,在长安胡来,你知道怎么办。”
“下官明白。”
“七天后,太后和容太妃会前往纯阳宫祈福,派你亲自护卫,你可知原因为何?”
“下官愚钝,请相国大人指点。”
姬别情是聪明人,不然不会从一个连刀都拿不稳的孤儿升至如此高位,纵使他对个中缘由一清二楚,也不会在上级面前表露出来,李林甫无意戳破,对姬别情的信任倒是又多了几分。
“容太妃之子祁进,也就是前昭文郡王,如今已是纯阳宫紫虚子,人人皆称他是修道之人不问凡俗。可他到底是先帝的儿子,身上流着祁氏的血,容太妃年轻时也不是什么贤良淑德之辈,这也就是为什么二十余年来,纯阳宫都在凌雪阁的监视之下。但这二十余年,容太妃从未踏入纯阳宫,也就不曾见过祁进,送往纯阳宫的信从来有去无回,唯独这一次,是他们母子相见的机会,朝中妄议太后之人仍未斩尽杀绝,所以,”李林甫在茶桌边坐下来,“这一次的命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要。”
“陛下的命令是?”
“你只需要保证,在朝中妄议者被清理干净之前,祁进不会死,保全了大梁皇家颜面就好。其余的,你自己处置。”
“是。”
直至脚步声完全消失,姬别情才捡起那块属于某位百户的腰牌站起来,稍稍活动手腕,敛不住眼中杀意。死在这个百户手里的,不是普通的官妓,是殿前将军史朝义近来夜夜光顾的新进花魁,纵使凌雪阁依仗主阁的尚方宝剑可以随意处置人命,也不好这样打宠臣的脸。清理门户素来是姬别情亲自动手,他只是觉得可惜,这百户酒后闹事闯下大祸,可平时倒是个办事机灵的主儿,枉他亲自教导半年多,还耗费不少精力。
“姬大人,人带到了。”
“你已知罪?”
“大人,下官,下官……下官知罪,定不敢再犯,求——”
姬别情差人搬来椅子,坐在百户面前,用刀鞘抬起他的脸,叹息道:“你做了糊涂事,可你到底是本官亲自教出来的,于情于理,不能让你糊涂着死。打狗还要看主人,杀人之前,要把前后因果想清楚,这怪不着酒,要怪就怪你自己色迷心窍。来世做个瞎子吧,看不见也就灭了这点念想,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些。”
玄铁所制的尖利手甲刺进百户的眼睛,硬生生挖出两颗血淋淋的眼球,姬别情面无表情地将眼球甩在地上踩碎,手起刀落,比三十年的刽子手还要利落。立时便有狱卒送上清水盆,姬别情慢条斯理地洗净手甲,又亲自将那盆水泼在尸体上。
“把脑袋缝上去,告诉他的家人,他是死于水鬼缠身,为了不让他化作厉鬼找家人索命,才不得不火化。凌雪阁的颜面不许丢,谁敢提起那个官妓,和他一个下场。”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
“大人还有吩咐?”
“把纯阳宫紫虚子祁进这些年来的监视记录,都翻出来送到我那儿去,”姬别情把面罩往上扯了扯,“我还真就要看看,一个已经被废黜的郡王,能有什么好本事让我亲自去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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