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持盈本来以为楚语今就是找个借口,没想到她真的去了不远处一家便利店,买了包柠檬糖。
“我怕晕车会吐。”楚语今结了帐,盯了安持盈两秒,撇了撇嘴,“好吧好吧,不是怕晕车,我就是有点儿想吐。”
安持盈把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从手指到手背,一下一下温柔的轻啄着:“别想那些不好的事了。怪我,我当时可以处理的更好的......如果能回到那一年,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宝贝吃苦的。”
楚语今愣了两秒,等她反应过来,才明白安持盈误会了她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安总,你不会是觉得我有什么心理创伤吧?”
安持盈目光沉静。
“那你还真感觉错了,我真就没有。”楚语今剥开一颗塞进嘴里,又剥了一颗喂给了安持盈,“刚开始确实有些应激,但是毕业后回家待了一阵就好的差不多了。”
“而且……”她垂下了目光,嗓音低低地呢喃道,“我怎么会有心理创伤这种正常人会有的东西呢。”
不知道是不是这趟广州之旅提到从前的频率太高,楚语今罕见地梦到了她曾和室友去过的地铁口。
梦中的一切刚开始还不太清晰,像是太过刺眼的光虚焦了视线。
周围声音嘈杂,拥挤的人群涌进地铁口,楚语今和室友聊着最近学校和课题上的事,顺着人群并排站在了滚梯上。
一到冬日太阳就仿佛被抹去了热量,天也经常性灰蒙蒙的,今天难得是个朗利的大晴天,又赶上周末休息,成群结队出来放松游玩的人多的不像话。
楚语今感觉自己被推了一下,碰到了自己前面的人的后背,幸好人挤人都站得满满当当的,不至于让她面朝下跌下去。
室友“欸”了一声,赶紧拉住楚语今,声音都紧张起来:“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楚语今小声和前面扭头的人道了歉,后退一步站了回来,转身看了眼自己身后的人。
她皱皱眉,以为是身后的人不小心,见对方也没道歉的意思,楚语今“啧”了一声,没想多生事端,又转了回来。
下了滚梯,楚语今正要和室友去过安检,余光瞥到了紧跟着自己背后下来撞到自己的那个男人。
他还没来得及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是段录像的封面——那是她室友的裙底。
“草!来人啊,抓流氓!”楚语今当场就炸了,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抓住了想要混入人群离开的男人的手腕不让他走,指着他的手机大声喊着,“把你偷拍的删掉!”
室友也懵了,冬天也不可能光腿穿裙子,她还套了厚厚一件打底裤,加绒长裙又差不多到小腿位置,这都能被偷拍。
不过室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跟楚语今打了招呼就跑去不远处叫了安保。
男人明显没想到这小姑娘力气和嗓门这么大,挣脱几下挣不开,周围的热心人也围了上来帮楚语今控住了他,七嘴八舌地说着让他删掉,报警送派出所的话。
男人是个惯犯,在地铁滚梯上偷拍女生裙底了许久都没被抓到,没想到今天就因为偷拍的女生裙子太长自己弯腰时不小心碰到了楚语今翻车了。
眼见安保也赶了过来,围着的人群透了条口子让室友进来,男人满脑子都是绝对不能去派出所,会被他老婆知道离婚的,他心下一慌,疯了一样大叫一声,瞬间爆发出力量掀翻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恶狠狠地冲向正好小跑过来的室友:“去死吧你!”
楚语今瞪大眼睛,四周的一切在她眼里仿佛都被按下了缓慢键。
围着的好心人爆发出了一阵惊呼,条件反射连连后退;安保也没料到这人能动刀子,立刻叫了支援赶来;被正面捅了一刀的室友因为惯性被带着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肩膀上还插着那把刀。
男人一把拔出那把刀,一脚重重踹在了她伤口的位置,看着伤口处的鲜血洇透了厚厚的外套,得手后报复性的快感让他脸上带着恶毒的笑:“你被捅也是活该!谁他妈叫她多管闲事的!要怨就怨她去吧!”
楚语今瞬间耳鸣了起来。
她大脑一片空白,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在哪里,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
男人握着染血的刀子在身前胡乱比划着,慢慢退到了滚梯前。
楚语今转动眼珠,将视线从捂着伤口面色苍白的室友身上撕了下来,缓缓放在了快要离开的男人身上。
她仿佛突然失去了接下来的一段记忆,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夺下了那个男人手中的水果刀,左手反手攥着刀柄,右手推在刀把的位置,压低整个人的重心没有任何犹豫地刺了下去,喷射而出的鲜血溅在了脸上。
楚语今垂着眸子,用衣袖随意擦了下挂滴在眼睫上的血珠,转身朝室友的位置走去,手中的刀子一路滴着血。她看见自己走过的位置自动空出了一大片空间,所有人都在害怕她,她听不到路人发出的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只能从他们惊恐的表情上判断出自己现在可憎的面目。
楚语今随手把凶器扔在脚边,脱下棉袄和围巾,里面的毛衣上沾得全都是血。她把带着余温的棉服盖在了因为失血过多和剧烈疼痛晕了过去的室友身上,用围巾紧紧地按压在她的伤口处止血,声音平静地对周围越聚越多的人问道:“叫救护车了么?”
离她最近的女生向后退了一下,躲在了身边同伴的身后,不敢直视她冰冷的眼神:“叫、叫了。”
“谢谢。”楚语今重新把视线放在了室友身上,捂着她伤口的手指关节发白。
她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她像是落入了粘稠的沥青中,不断涌来淹没自己、干化在身上、名为绝望的黑色液体包裹住了她的全身,让她听什么都像隔着一层东西一样模糊不清。
怪她......全都怪她。
......她不该多嘴的。
楚语今手脚冰凉地跪在地上,没去理会跌躺在滚梯上的那个男人是生是死,没有自己动手捅人的恐惧和恶心,她按压伤口的手指平稳有力,神情平淡冷静,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室友身上。
地铁站口透出来的天空又灰了下来,云层遮住了几乎没有温度的光,细小的冰渣从天空中落了下来,刚落在地上便消失了踪迹,连个水印都没留下。
只穿着毛衣的楚语今被突然变天降下的温度冻得发起抖来,她呼出一口白气,脸色惨白的像是能立刻下葬。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等不到医生来得时候,肩上突然落下了一件厚实温热的大衣,周遭的寂静也仿佛被温暖驱散了许多。
楚语今条件反射又拿起了刀,眼神阴郁地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人。
是一个她做梦都想不到能看见的人......那个有点帅的傻逼领导。
安持盈抬起手腕扫了眼时间,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在打电话。
以楚语今为中心空出来的真空地带里,突然闯入了第三个人。
安持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才有时间重新审视警惕地拿刀对着自己的楚语今。
渐渐恢复听力的楚语今沉默两秒:“你不怕我么?”
她依旧攥着刀,没什么表情,那副架势仿佛安持盈回答一句“害怕”就能让这柄水果刀再多沾一个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