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官！”褚嬴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张开手臂挡住了出口，直视着林厉森冷的目光：“您懂行军作战但我更懂时光，他绝不会有问题。在他传讯回来之前，请您遵照原计划，稍安勿躁。否则，您若坚持要出去的话，就请踏着我的身体走出去吧。”
谷雨人都吓傻了，趁林厉的脸还没有彻底阴下来他赶忙抓着住褚嬴的胳膊，冲他挤眉弄眼，嘴里说着：“褚老师您这是何苦，有话好好说啊！”
林厉却早已失去耐心，向左右吩咐：“警卫，请他下车。这里就留一个指挥员，其余的，跟我上舰准备出海。”
褚嬴急得大喊道：“林长官！”
“住口。”林厉声如冰铁：“褚教授，我看您是全国知名的史学大家才给你留几分情面。再纠缠下去，你这就是扰乱军纪阻挠作战，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褚嬴咬紧下唇看着他，兀自固执地站在门洞口，单薄的胸膛微微起伏，倔强地不露怯意。
谷雨额前汗如雨下，又回身去拦林厉。
忽然，那边盯着海域的指挥员发现了什么，大喊一声：“少校！”指向大屏幕。
林厉猛回过头，只见银屏中黑漆漆的海面上突然有一个细微的点闪烁了两下，又过了一阵，那个点开始变得稳定，慢慢地慢慢地往某处延伸。
就像是有一支看不见的笔，着墨在那里，随后以此为起点缓缓在海上画出一条线，偶尔歪那么一两下，整体往南移动。
“时光！是时光！”褚嬴心头一松失声喊出来，他随手攥紧了谷雨，眼里噙了泪，整个人无意识地颤抖。低声碎碎念：“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我就知道的……”
紧接着，墙壁上的对讲机里传来曹偃的声音：“林少校，林少校！”
林厉直愣盯着那屏幕，听到人喊自己才如梦初醒，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迟疑了会儿才去接起来：“曹队长。”
对讲机里说：“少校，特勤信息成功回传。林灿组长计算出他们的行动轨迹，已呈现给你们，请参照该轨迹进行下一步追捕行动。方圆市缉毒支队随时待命，为您提供一切所需协助。”
时光被穆清春死死抵在地面上，他双手被反剪身后无法发力，铆劲儿挣了好几次都被他重新制住，狠狠按回地面。
他感觉到自己藏在袖子里的东西似乎被他们的一番缠斗给打破了，尖锐的破口处正磨着自己手臂的皮肤。他越挣扎，穆清春钳制他就越用力，随着愈重的挤压，一些液体也从那破口里流出来，在衣服里被蹭得一塌糊涂，湿透他整边衣袖。
骤然间船头警铃声大响，尖利刺耳，在湿重静谧的海上远远扩了出去，只听机械人声播报：“警报！船舷检测到不明放射性物质。警报！船舷检测到不明放射性物质。”
时光头挨着地，脖子扭曲得生疼，余光瞥见穆清春侧脸冰冷狠辣，眼中杀意正浓。
“干什么！什么情况！”
转眼，王翀听到动静，忙不迭和几个走货的带了甩棍和枪支冲了出来，所有人都闻声聚集到船板上。
王翀睡眼惺忪，手里提着一柄尼泊尔军刀，有胳膊那么长，分量挺沉，他拿着手腕还抖。王翀用刀指着滚翻在地的两个人，吼道：“你们俩大半夜的搞什么？”
时光被压得气闷，提了一口勉力喊道：“穆清春无端动武，他有问题！”
“你说什么！”穆清春手下重了几分，逼得时光咬紧牙关相抗。他用膝盖抵着时光后心防止他反扑，这才抬起头：“王总，时光假装抽烟跑到甲板上，鬼鬼祟祟的，他才图谋不轨！”
时光怒道：“你血口喷人。”
“我早就觉得你这人不可信，所以从你上船开始我就暗中盯着你了，现在果然让我发现！说，你是干什么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穆清春捏紧了时光腕骨让他翻不了身，忽然他感觉手心里有点异样，少年袖子里似乎藏了个什么，他厉声说道：“你偷了什么？”
“我偷你姥姥的骨灰你丫把手撒开！”时光像是被戳中了一样盛怒，拼命扯动着手，身体往旁侧翻，硬将穆清春掀了下去。
“你要是不心虚，就把揣在胳膊里的东西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
“我特么凭什么听你的！”时光翻身一记鲤鱼打挺，更不迟疑地一腿侧踢猛踹上去。
穆清春斜身躲过，反进一步，忽然矮身反手撑地，近距离侧手翻，一腿下劈直冲时光额顶，在时光顾着闪避时，穆清春却乱中偷手往他衣袖里探进去，碰到个硬塑料制的东西，勾了一小节出来。
昏黑的船头登时泛起一丝荧荧的蓝白色光芒，时光袖口里的东西再也兜不住，像冲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出来，发光的水剂淋了他一裤子，滴到地上。整个船头成了漆黑的海上唯一的光源，幽蓝微凉，映照着墨一般的海面，粼粼冷光。
“你……你……”王翀揉了揉眼，待看清楚他笼在袖子里的东西时，脸都气白了。
穆清春也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会从时光袖管里掏出这东西，瞠目结舌：“时光，你踏马……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啊？”
“我怎，怎么着了我……得，你们想看是吧，那你们看吧！看吧！”时光脸一板，破罐子破摔地把自己藏着的东西抽了出来，丢在地上。
船头一片亮，是一条拇指头粗的长款荧光棒。棒身中间有一块明显的凹陷，应该是刚才打架时撞的，但这一撞却把棒子折亮了起来。他们打得激烈，撕扯过程中不知道怎么就把外边那层塑料壳给搞破了，里面发亮的液体涌泉似的倒出来，地面上汪了一小片冰蓝的湖泊，连着时光身上星星点点的光亮，天幕垂星，海阔无垠，竟有几分梦幻。
时光将那只胳膊背到身后，将袖子往下拉了拉。
袖子内部已经被流出来的荧光剂涂满了，在衣服底下，将腕子上那块注射区域照得锃亮。
王翀指着时光，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你……你，这眼皮子浅的，大张旗鼓的就偷个这么个玩意儿，还害得大家都没睡好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你这么个魔王。”
时光没好气道：“……我就是没玩过嘛！再说，我哪儿大张旗鼓了，要不是穆清春，我悄没声玩够了也就罢了。不是我说你王翀，你也忒小气了吧，我拿一根荧光棒玩玩能怎么着啊，你让人这么揍我。”
穆清春哼了一声，叉着腰，把脸望向别处。
虚惊一场，王翀烦得很，挥挥手：“就你这点出息。这单你好好干，赚了票子你想玩多少荧光棒都随你，真是的。”他把军刀往旁边人怀里一塞，说：“成了，大伙儿回吧，别理他，还有一个小时抓紧时间休息。时光，你就别睡了，罚你去舱里把警报关掉。少再给我惹事情。”
时光坐在狭小阴冷的控制室里。王翀交代了不能点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舱内的表盘都是夜光的。
他看了看那个报警器的按钮，冷笑一声，拆开挡板，直接将里头的导线给剪了。船舱登时安静下来，不光报警器的电被切断，就连计时闹钟也停在了三点五分。他侧耳听了听动静，兴许是刚才闹得过分，一惊一乍的把人惹累了，睡在里面的几个人没有什么反应。
时光拨开窗帘，着重看了看穆清春，他抱着胸前的甩棍靠在长椅上小憩，似乎也睡着了。
既定的交货时间是四点钟。
时光挽起袖子，看到手臂上注射了光敏同位素的那块皮肤在荧光剂下透亮，几乎都能看得清皮下的血管。他知道，信息应当是传递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