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嬴】蔷薇刑·14赵冰封
上车后,王翀和时光就各自将头偏向一侧窗外,谁也不搭理谁。景物掠过车窗,他们正在往方圆市城郊开去。
离市区越远,自然环境却越好,植被覆盖量明显增加,很多城区里看不到的参天古木也渐渐多了起来。再开一阵,树荫垂天,两侧绿浪如织,厚厚盖着头顶,他们驶入了一片密林深处。
时光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心下暗暗提防。
“怕了?”王翀不知何时转过头来,眼中充满了讥讽。
时光冷笑一声。
又过了会儿,车子往山后一转,他们离了林区,赫然见到一间中式庭院别墅嵌在山野间,临花照水,恢弘气派,几乎占据了整个半山腰。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既白山庄。
王翀打起精神坐正了身体,顺便束了束领口。司机熟练地摩了几下方向盘,稳稳滑进别墅前的车道里,停在入口处。
时光揣着口袋跟在王翀后面走,面无表情,眼睛却一刻不敢松懈地观察着四周。
这似乎是一间专门开在山水区的别墅酒店,自然环境宜人。他们甫一下车就立刻有侍者迎上来将他们引了进去。酒店里珠翠环绕、雕栏玉砌,每一处装修都暗合四周的风景,显得与这山水万分搭调,仿若走进宋人工笔丹青里。
王翀径直走进电梯,按亮了顶楼的按钮。
随着观景电梯层层往上,时光感觉自己仿佛被架着抬进一片虚空,天边林深叶茂、深景葳蕤,孤寂又诡异,蛰伏着莫可名状的危机。
“叮。”电梯到了。
时光跟着走出来。顶楼一整层是一处大型的VIP包房,就像一个大平层,客厅厨房卧室一应俱全。玻璃门外朝山体的方向深深延进去一片巨大的露台,几乎有小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四周环着绿植,中间放置一座八角形笼斗赛场。
时光扫了一眼,目光却落在了旁边那排红木沙发座上。
那儿早早坐了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考究的中制风衣,脖子上挂了串星月菩提,膝盖搭着丝绒毯子,握着一只烟斗的手上还戴了一枚玻璃种老扳指。他两侧身边随侍着年轻貌美的女服务员,给他削水果泡茶,听到有人来了也低眉顺目不敢看一下。
那个人身后立了一排黑衣保镖,架着墨镜背着手,让时光莫名想到上海滩里被许文强打爆的炮灰,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
王翀几步走上去,微微哈腰:“舅舅,人我给带来了。”
中年男子吸了一口烟,微点了一下头没说话,看着时光,眼神玩味又掂量。
时光手插口袋上前两步,稍稍颔首:“这位想必是九云公司的赵董吧!”他个子高身板儿正,站在人面前虽然低着头说话却腰杆笔直,看着非但不谦和,反倒有些矜傲。
中年男子倒是不甚介意,在扶手上敲了敲烟斗,笑着说:“你倒是挺机敏。九云赵冰封,幸会。”
“赵董算是商界的老前辈了,我在旭哥那里就时常听到您的名头。今儿您这么大阵仗找我个无名小辈,是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么?”隐约感觉事态开始变得诡异,时光揣在口袋的手不禁攥紧,掌心出汗。
赵冰封不说话,伸头衔过女服务员刚剥好的一瓣橘子,给王翀使了个眼色。
王翀会意,朝旁边招了招手。后面的那群保镖马上冲上来,一人一条臂膀将时光牢牢钳制住。时光皱了一下眉,刚要反抗,那几个人推搡着将他一把塞进笼斗场里,随即锁上了门。
时光站定,揉了揉肩膀:“赵董,这是什么意思?”
“你最近在十里宏宴的搏击酒吧打拳对吧?”赵冰封慢悠悠地切着茶碗,“整整一星期,每天固定三场,目前为止从没败绩。”
时光的心莫名悬了起来,抿着嘴不说话。
赵冰封朝着时光对面那间屋子扬了扬下巴,对面门一开,走出了一个身量稳健体格粗壮的男子来。他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古铜色腱子肌肉,手上脚上的绷带粗糙带着血渍,上臂处还系了一条彩带。
这是泰拳的装束。时光第一眼就分辨出来,心底疑云更甚。
那人打开笼子另一侧门走入场地,双拳对着击了两下,挑衅地冲时光扬扬嘴角。
赵冰封哼笑出声:“别误会。赵某人十分敬仰你的功夫,想再多看上几场你的比赛罢了。时光小友不妨赏个脸?”
这恐怕是想要试他功夫的意思?
时光暗暗思忖着,忽然有些懊恼,只怪自己这周光顾着赢钱,求胜心切,场场发了狠地必须获胜。
他早应该想到的,黑拳场边的观众除了那些又猎奇心态的人之外,更多的还是像赵冰封这样来暗中筛选手下的金主。
有过几场比赛经验,时光便知道,来参赛的拳手们大都是武院体校这种科班出身,再多就是些武馆里的学员。他们可能基本功扎实但是格斗实战的经验不足,因此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漏洞,输赢均衡。
但时光这样一个,有自幼的武术功底又打了几年街头格斗的,一进去简直如鱼得水,屡屡夺魁。一周内接连折了他们拳馆好几个金腰带选手。
他一时风头太甚,被赵冰封这样的大佬注意到也是必然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大佬背后的商业网络盘根错节,明的暗的、白的黑的……他们身后的水只会比拳馆更深。没准儿真的就像徐俊朗说的那样,一脚进去,再想出来就难了。
时光歪着身子,玩世不恭地微笑:“那真不凑巧,我从良了。”
赵冰封说:“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金盆洗手,不打了。”时光迎上他冰一样深沉阴狠的眼,将最后三个字说得掷地有声,丝毫不怵。
赵冰封一脸玩味:“是么!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竟没听说。”
“昨天。”时光理直气壮,他骨子里的赖皮和顽劣劲儿恰到好处地渗了出来。
赵冰封呵呵地笑,不再说话,将烟斗交给一个女孩儿让她换烟丝,揭起茶碗上的杯盖放到鼻端轻嗅。
王翀早学会察言观色,当下抓了一叠钞票,掷到地上。钞票滑出去撞到笼斗场边缘,散成五捆。足足五万元现金。
王翀说:“这场比赛,谁赢了,这钱就是谁的。”
时光心下一凛,刚想说不是钱的事情,就听见耳旁一阵风紧,对面的泰拳男子已经攻了上来。他闪身一个侧手翻避开了他的拳肘组合,爬起来时双手已经反射性摆好了戒备式。
泰拳手乘势一记横踢扫了过来,那力道刚猛得时光隔老远都能感觉到腿风,他提身旋踵,擦着他攻势险险避过,随即起腿扫他脸侧。那人竖肘挡了下来,但时光的腿力也将他震得倒退了两步,两人拉开距离。
赵冰封看他被逼到不得不出手,有些幸灾乐祸:“时光,你不是‘金盆洗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