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嬴】蔷薇刑·6对峙
褚嬴被叫来院长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稀里糊涂的。
他一路上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今天是大好的周末，院长和校领导不忙着去钓鱼游玩，火急火燎把他从家里叫出来到底是何用意。倒是时光悠闲自在，手揣兜跟着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一样。
进了办公室，褚嬴被现场的阵仗惊得生生后退了一步。
除了萧衍和杨玄保这两个当事人，现场还有同系的几位教授。连校长副校长，科研主任，还有监察组的老师也来了。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
褚嬴清了清嗓，不动声色地将时光挡在身后：“几位……老师，这是？”
萧衍身为院长，又是涉案人之一，率先发难：“褚嬴，我们还要问你呢！你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还不允许领导们过问一句？”
褚嬴眼里有气，冲口就想怼回去，时光忙一手虚揽他肩膀，笑着说：“哟，老师们好啊。今儿这是怎么了，别开生面的大场面啊！”
站在后头的方绪乍一看自己的研究生在这种场合突然空降，吓了一跳：“时光，你怎么也来了！”
萧衍院长压根没把这么个小角色放眼里，趁着领导在场，当下上前一步先发制人：“褚教授，今天请您来，主要是想就那篇论文的情况做些了解。你急着发论文评职称，我们都理解。但是你不能罔顾事实随意攀扯吧？你就算不顾我的面子也得顾着学校的声誉，何苦把事情弄的这么难看呢！”
褚嬴听着火就往心口上窜，时光从容地将他拦了拦：“院长，我怎么觉得您一点儿也不像是来了解情况，反倒像是要兴师问罪呢？”
方绪见他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直接开火怼自己院长，急的汗出一头：“时光，这有你什么事儿啊，你赶紧过来。”
萧衍总算正眼瞥了他一下：“你谁啊？”
时光面不改色：“历史学院南北朝文化史系时光。我是方绪教授的研究生，现在是褚老师助教。”
一听是自己学院的学生，萧衍说话立马拿腔拿调起来：“老师们说话你插什么嘴，后边去！”
“恐怕不行哦！”时光反而攥住了褚嬴的手和他并肩而立：“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是知情人士，所以如果领导们想要了解情况，我是必不可少的。”
众人听他这么说，登时便骚动了起来，低低议论不止。杨玄保却有意无意，盯着他和褚嬴紧握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皱眉深思，忽而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
杨玄保眯起眼睛，笑得一派温和：“这位同学，你的意思是，你可以作为褚嬴教授的证人吗？”说着，他拿眼睛偷偷给萧衍递了个讯号，继续说：“但是各位领导刚刚也听到了，你是褚老师的助教，所以你的证词显而易见不太有说服力。说到底，这事情还是讲证据的，对不对？”
他话音刚落，萧衍将办公室的门锁一开，登时涌进一波记者来，一进门拿着照相机争先恐后就往褚嬴身上怼，闪光灯起起伏伏。
褚嬴惊愕得偏过脸去，伸手挡那些晃眼的光。
校长是个生得极为稳重的长者，看这架势也皱了眉：“萧院长，这是什么意思？”
萧衍摊手：“校长，这真的怪不得我们，褚教授把这事情捅到了网上，您不知道外界多少媒体盯着我们学校就像苍蝇叮腐肉一样，我哪儿拦得住！”
他做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惹得校长和记者们都侧目。萧衍反应过来，尴尬地抿了抿嘴。
杨玄保依然是那副虚伪的谦恭笑容：“确实拦不住。不过也好，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也该对社会大众有个交代。说到底，这也就是我们历史学院同事的一时冲动而已，占用公共资源让大家见笑了。”
萧衍马上附和：“是是是，褚嬴教授在方大任教多年，一直是个副教授，他心有不甘、一时情急做了糊涂事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杨玄保瞟了一眼校长的面色，说：“校长，这么说起来褚教授也不容易，何况这也不是什么恶劣的事情，只不过给学校名声造成了一丁点影响而已。我和萧院长作为受害人，同意谅解褚嬴教授，请学校对他从轻处罚吧。”
眼见着这俩人一唱一和地就绕开基本调查，却独独强调了给学校造成影响，最后直接给褚嬴按头一个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时光生生给气笑了。
褚嬴终于忍无可忍，手指颤颤地指着他们：“你们两个人简直是信口雌黄，那篇论文本来就是我的作品，是你们趁我不防备从我电脑里偷走的！”
“是吗？”杨玄保摊手：“褚教授，容我提醒你，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指控。根据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你得拿出证据来证明那是你的论文，证明我和萧院长抄袭了你，否则你就是诬告陷害，给同事泼脏水，还给学校名誉抹黑。”
萧衍相信杨玄保行事一定做得很干净，因此也丝毫不虚，神态上一副稳操胜券：“没错褚教授，我们刚刚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没想到你一再执迷不悟。这可是你自寻祸端，若是拿不出证据来，可是要受到处分的。”
时光嗤笑：“还用证明么，杨老师，您投递给《史林拾粹》的论文，是褚教授还没修订完全的初稿，里面仔细看来就能看出很多漏洞和矛盾。最好的对比，就是褚老师前两天重写并发表出去的那篇同名论文。你稍加比照就知道谁是李逵谁是李鬼了。”
“这能说明什么？”杨玄保不紧不慢：“褚教授的专业水平，我们是知道的。我们的文章没有他写得好，我也承认。这左不过就是褚教授看出了我们论文中的一些缺陷，因此自行做了些修饰罢了。提到这茬，我还没问责褚老师侵犯我们作品的修改权呢！”
时光继续说：“杨老师真是巧舌如簧。其实这事情闹到全网皆知也不全是坏事，起码有些网友提供的意见就挺值得参考。例如，调查一下投稿前，杨老师和褚嬴老师各自的图书馆借阅记录以及文献搜索痕迹，就能看出来谁真正为论文做过准备。”
“时光同学这话说的很对！”杨玄保当即接口：“但是，去查图书馆借阅记录到底大张旗鼓了些。不妨，就看看各自的电脑里，到底谁存了论文参考文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说完，不待时光反驳，萧衍立马过去按亮了褚嬴办公电脑的主机电源，杨玄保也把早就准备好的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抬了出来，一并放桌上。
褚嬴的电脑里什么都不会有，这是他们都知道的。
褚嬴面色都气白了，抿着干燥的唇微微颤抖。
时光偷眼瞥了他一下，褚嬴老师瘦削的胸膛被气得轻轻起伏，侧脸被晨曦勾勒得金灿灿的，头发丝都仿佛在透光。莫名散发出一种难言的单弱凄然。
时光看得嗓子一阵发痒，很有种冲动想上去狠狠抱住他。
“诸位，请看！”
正当时光溜神的几分钟，杨玄保已经把他们作戏的“道具”准备好了。
他飞速地滑动着自己的电脑，故意展示给所有媒体和领导们：“这个文件夹，就是我为了准备这篇论文而创建的。里面有中国学者的文献，以及少量国外文献。并且，这篇论文我修改了好几个版本的稿子，这里还有命名：‘正文1’‘正文2’……交上去的，是我们百般修改后的最终版本，根本不像时光同学胡诌的那样把初稿给交了上去。”
他一面说着，监察组和媒体都不停地拍照，往小本子上记录着。
“反观褚老师的电脑——”杨玄保话锋一转，带了些算计的笑意：“请看，他的电脑文件夹干干净净，一点跟这篇论文有关的痕迹都没有。”
“这分明就是被人格式化了硬盘，强行清理掉的。”褚嬴胸膛不住地剧烈抖动：“而且杨教授的那个文件夹，也是他从我电脑里拷贝过去的，不是他自己的！”看着自己电脑里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移到了别人那里去，褚嬴只觉得一口气堵着心口差点上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