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高兴,只是没有心理准备。”萧观庭坦然道。
“这需要心理准备吗?”宴与朝有些迷惑“不都是顺其自然吗?”
“我出谷,是为了救助弱小,匡扶正义,郭无酒是为了在江湖闯出一番名堂,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我也不希望我们会为了对方放弃心中所念。”
宴与朝听完,心中略有所感,之前他也认为自己和苏客逍并不是同路人,所以一直拒绝,但当他的生命消逝在自己眼前时,宴与朝是后悔的。
“可你们心中所向并不冲突,不要为了未知的可能放弃眼前人。”宴与朝若有所思道,来江南之前,他一心想着活下去,成为明教弟子,回到陆迢身边有一个自己的归处。
但苏客逍死后,他忽然有些无欲无求,觉得这些都是虚幻的,如果他是一个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人,那还有爱人的能力吗?
自己虽然活了下来,但也没有喜悦之感,反而因为是他人生命换来的武功大进而感到无比羞愧。
更何况,苏客逍对他的感情是真。
沉默间,萧观庭伸手替宴与朝把脉,这回他没有拒绝,老老实实给萧观庭诊。
“你的残脉,已经全好了。”萧观庭清俊的脸上带着医者的仁慈“被人废去武功,很痛吧?”
从天灵盖反向灌入内力至奇经八脉,直至损毁,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很痛……”宴与朝喃喃道,但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他不知道到底是身体更痛还是心更痛。
他也曾一腔热情倾慕过一个人,所以在被背叛的时候才会那么痛。
苏客逍死前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
他不敢想。
“我……我好像一直做错了事。”宴与朝低垂着头,不知道是不是萧观庭那句关心让他有些破防,还是这阵子他憋得实在是太难受了“我从明教来到江南的任务,是杀苏家满门,不留一个活口。”
萧观庭顿住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宴与朝“所以……”
“不是。”宴与朝面露痛苦“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苏家遍地都是尸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的,但是我在昏迷的时候把火炎金丹全都吃了……”
宴与朝把那日在苏家的事都说给了萧观庭听,说完后是从未有的释然。
“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萧观庭平静道。
宴与朝不疑有他,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十指修长,握刀处有薄茧,但并未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萧观庭并没有过分惊讶,反倒是帮宴与朝分析起来“那些尸体都是被极大的力气穿心而死,一百多人如果都是你杀的,你又没有特地练过掌上功夫,那你的手也该不成样子了。”
宴与朝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自己除了一身血,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心中燃起希望“我醒来时手上都是血,并未有其他感觉。”
他忽然高兴起来,之前浑浑噩噩卧在桥洞下,不敢去回想太多细节,只是觉得心中有愧,昼夜难安,现在身边有人替他分析,让他也冷静下来开始回想起那夜的细节。
“你在江南有什么仇家吗?我觉得这更像陷害。”萧观庭道。
“没有。”宴与朝摇了摇头“我只认识苏客逍一人。”
“所以,天香楼他拍下的灵石,也是为你?”
“是……”
“这件事暂且不要声张,我会帮你。”萧观庭想起那个雌雄莫辨但有些阴沉的少年,又道“凌遥那边……还是暂且不要让他知道。”
“我知道……”宴与朝对萧观庭毫无保留的信任非常感激,他认认真真地道谢“谢谢你愿意信我。”
“不必客气,我喜欢好看的人。”萧观庭微微笑道“况且我们是朋友,我不会眼睁睁看你堕入心魔的。”
听到这样的话,宴与朝心中一暖,心情也好了不少,舒展了眉头,想起郭无酒和他昨日的事,不由道“你和郭无酒真的很像,日后你们一起行走江湖一定会很有趣。”
“你是说,郭无酒认识了不少美人?”萧观庭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宴与朝暗道不好,忙道“我胡说八道的。”
可萧观庭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转,到了晚上几个人在茶楼门口汇合,看见郭无酒,他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郭无酒本来满心欢喜迎上去,吃了个冷脸,满脸疑惑想去问宴与朝到底怎么回事。
宴与朝也别开眼,心虚的不敢看他。
凌遥把两人神情看得分明,立在旁边阴沉沉的不说话。
好在蹲守了一会儿,众人观察到有个矮小男子出现在天香楼后门,宴与朝从茶楼悄然无声地跳下去,在暗中隐了身形,看那人敲门的方式极为特殊,先扣了三下,而后又扣了一下,顿了顿,又扣了三下。
良久,门里才传来声音“何人。”
门外不答,又扣了三下。
那门才开了,宴与朝见状连忙上前,他此前观察过此人,脚步虚浮,不像是习武之人,便隐在后面贴着那人身后,趁着门开一个闪身也跟了进去,还好此人不会武功,不然贴这么近,早就会被发现。
给他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佝偻着身躯,道“今日那边怎么说?”
那男子道“难办,说是必须得给个交代。”
老妇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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