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二人都在破庙休息,宴与朝每天替凌遥换药煮药,混混沌沌的日子好像清醒过来了,看着凌遥他心中有愧,总想做点什么补偿。
可凌遥不这么想,这人拿了自己的钱也不住客栈,跟着自己在破庙里睡,还日日夜夜替自己上药煮药,实在是奇怪。
好在凌遥背上的刀口是皮肉伤,没有伤及骨头,一日夜晚,宴与朝照常替他换药,凌遥问出了疑惑“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宴与朝换药的手一顿“因为……”
因为你全家皆我所杀,我问心有愧,所以想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因为你像我弟弟吧。”这样的话,宴与朝说出口都觉得有点可笑。
“你有弟弟吗?”凌遥盯着宴与朝那张脏污的脸,有点出神“可你不像我哥哥。”
“有,很早去世了。”宴与朝低头上完最后一道药,替凌遥包扎起来,不和他对视,眼底神色难辨。
“我哥哥……失踪了,我觉得他应该还活着,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说这话时,凌遥的眼睛还带着希望“我去年才第一次见到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宴与朝不敢多问,只静静听着。
“他生活的很好,看起来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很天真的模样。”
“是吗……”宴与朝想起苏客逍,喃喃道。
“他说今年想去太白山看一看,大雪皑皑落满山头,一定很美。”凌遥说“他还说今年一定会长得比我更高。”
“应该会吧。”宴与朝神色黯然。
“等找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凌遥朝门外看去,几日的大雨已然停歇,外面是一股泥土的清新味道,路边的花草看起来枝叶繁茂,生机勃勃“这几日麻烦你了,我明日便要离开这里,就此别过。”
宴与朝一顿“就此别过。”
***
第二日宴与朝躺在佛像后面装睡,少年收拾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最后他听见少年起身,往自己睡的佛像后处走来。
宴与朝连忙闭上了眼,假装睡了过去。
他只感觉凌遥站在他身前看了一会,轻声说了一句“多谢。”而后转身离去。
宴与朝默了良久,忽然起身,跟着凌遥离去的方向而去。
稍微使了一段轻功,就能追上凌遥了,他背上有伤,不太方便使用轻功,宴与朝用暗沉弥散不远不近跟了一段路,见他到了一处山庄门口。
山庄大门极为气派,依湖而建,门口两条卧伏的巨龙,看起来威武霸气,明黄的旗帜随风飘扬,绘着一柄剑的图腾,宴与朝只见那牌匾上书:藏剑山庄。
宴与朝见他和门口守卫交谈了几句,然后就进去了,便放心的离开了。
路过市集时,宴与朝有些走神,他漫无目的不知该去哪,不想回明教,也不想去苗疆,只有待在这个和苏客逍一模一样的少年身边,他才觉得愧疚感会消失一些。
自欺欺人一般骗自己苏客逍好像还活着,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瞧一瞧看一看,正宗醉拳!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呗……”熟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中气,宴与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恍惚间抬起头,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脸。
端正俊朗看起来过分正直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随意的笑容,肌肉遒劲有力,在灰褐色的布衫间若隐若现,青红的龙纹也随着出拳的动作展露出来,身法飘逸洒脱,是一种颇具力量的美感。
旁边还站着另一个熟悉的人,俊逸的脸上的表情略带隐忍,但还是拿着个破斗笠在围观群众旁边收着铜板。
萧观庭这辈子都没这样过。
他自幼跟随师父学习医术,济世救人,向来仙气飘飘清冷孤傲。
十八岁这年师父让他去江湖上历练,他揣着落凤便从青岩出发,结果一路乱走到了大漠,听人说北地有个霸刀山庄,便糊里糊涂定下了去北地的方向,结果跟着郭无酒这个路痴走了一个多月,两个人都装看得懂地图,一路又走反了。
走反了不算,钱袋还丢了,郭无酒本来就没钱,一路上全靠蹭萧观庭的,现在好了,到江南了两个人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只好在这卖艺赚钱。
宴与朝不想和故人相认,转身就要走,谁知刚背过身去,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宴与朝!”
宴与朝一顿,假装没听见,拨开人群又要走。
郭无酒继续喊“宴与朝!我看见你了!”
宴与朝没法了,回过头,有点尴尬“你们不是去北地了吗?”
郭无酒没回话,打完一个招式后收拳,对着人群恭恭敬敬抱拳“今日先到这里,明天还来,各位请早。”
然后三人到旁边小摊,郭无酒大气的点了三碗素面。
“又走反了,我们就想着反正都到江南了,那就来藏剑山庄看看,结果他钱袋丢了,正好卖艺赚点钱,我们都三天没吃了,饿死我了。”郭无酒伸头去看老板有没有做好面,然后又打量了一下宴与朝“你怎么也这么落魄,比我还像乞丐。”
宴与朝此刻脸上灰蒙蒙的,衣服也褴褛不堪,看不出本来颜色,郭无酒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说来话长,出了些问题。”宴与朝道。
郭无酒伸手便往宴与朝腕上探,却被宴与朝以极快的速度闪躲过去,速度和几月前的他判若两人。
“别摸了,他已经好了。”萧观庭喝着凉茶,慢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