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十四赛季上半赛季结束,兴欣在常规赛位列第三,新嘉世位列第六。
冬休开始了。
荣耀联盟从十一赛季始着手不断延长冬休假期,终于于本赛季一锤定音——除去春节的法定假日在内,另延长两周冬休假期以便冬休转会窗口活动及增加各队下半赛季开赛前的整备时间。
邱非便趁机在春节假期后把年前被牙医宣判死刑的两颗顽固智齿拔了。局麻带来的麻醉感竟精准地在手术结束后便丝丝缕缕流逝,邱非只觉左下颌的疼痛感正渐渐醒转。
而此前把新嘉世小队长的两颗智齿以惊人力气用尖锐器械凿切出来的中年女牙医此时又转了回来,看着护士小姐姐仔细给对方的创口塞好棉花,点了点头,又转身走了。
护士小姐友善细心且专业,即使邱非因经历过方才手术时那阵折磨人的、敲鼓震髓的野蛮响动和因察觉痛感苏醒而脸色不好,她还是笑眯眯地把医生签名后的药单和写着术后注意事项的说明小册交给了青年,并好心提醒后者该去哪里缴费。
在车子里等着邱非和闻理和小白眼看着邱非冷着脸拿了一袋子止疼药消炎药与氯己定含漱液等坐上副驾驶并一直沉默不语,想笑又不敢笑。他们老早就查过拔完智齿术后大部分人都暂时不能张嘴更遑论讲话,于是闻理更皮了:“老大辛苦了!老大你还好吗?疼吗?”
系好安全带的邱非瞥过来凉飕飕的一记眼刀,示意他赶紧开车别他妈废话。
闻理在自己和小白不敢嚣张的憋笑声中发动车子,同时道:“好的好的,这就带您回去乔队那儿!”
毕竟这趟就是闻理和白胜先以借用邱非车子自驾去临海吃顿海鲜玩个两天一夜,又以借了小队长的车子为由干脆给小队长提供拔智齿前后的接送服务,实则包藏的不过是两人想看看邱非拔了智齿后的模样、顺便瞧瞧乔队斥巨资?给他们小队长买的公寓的“祸心”。
邱非完全放置他俩并开始摆弄手机。
QQ里,他和孙翔唐柔的三人群消息提示的小红点提示数时不时就飚个99+,是孙翔和唐柔在讨论3v3排位赛是个人角色技能点分配和队伍打法。荣耀网游里的pvp排位赛本赛季末结算日在冬休假期里,他们三人都想拿3v3的国服第一,那么冬休这段日子必然是关键时期。目前3v3的队伍里他们三人组排的队伍里分是最高的,当然场次也打得多,毕竟三个dps技术再硬也只能靠头铁莽,而孙翔在职业选手群里被嘲的时候甚至不生气了:“哈哈哈哈哈哈爷就是肝场次分还高,卷死你们!”为此还把队名改得更嚣张,群名也同步改了:国服战法三幻神。
邱非这时候暂时没什么心情和力气参与孙翔和唐柔的讨论,只是点开和一帆的微信对话框,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乔一帆回得很快:
一寸灰:咦?
一寸灰:这么快拔完啦?
邱非动了动手指,回复:
战斗格式:拔完了
战斗格式:……
战斗格式:麻药过了
乔一帆给他发了个摸头的表情。
邱非所去拔牙的三甲医院离他和乔一帆所住的公寓有点距离,路途中麻药效果尽褪,左下颌像块厚沉高热的岩石,痛感如地动般上涌。
终于捱到回家。
邱非在家门前皱着眉按指纹锁的时已经被手术创口的疼痛折磨得整个人四大皆空,只把闻理和白胜先当可有可无的尾巴,可进门时还是遵循本能的洁癖在门廊里瞪人,示意两人麻溜脱鞋别把他和一帆的家里搞脏。
乔一帆听到动静,从厨房半个身子,声音轻盈得让邱非一路烦闷俱散。他笑吟吟又轻快地说:“邱非你回来啦。”
邱非终于发出一声“嗯”,踩着拖鞋步到客厅,踏着柔软地毯,随即丝毫不顾副队闻理和老队员白胜先的目光,整个人松懈在沙发上,虽然仍是坐有坐相,显而易见的确实一路绷紧了的神经终于懒下来,甚至把拘谨地僵硬在门廊和客厅边缘的闻理和小白干脆地无视掉了。
乔一帆从厨房出来,托盘上端着一壶冷饮和两个玻璃杯,对着被邱非无视和闻理和小白笑着说:“谢谢闻副队你们把邱非送回来呀,你们快过来坐?”
闻理和白胜先闻言一边往客厅挪,脸上整个地就是后辈的乖巧笑容。
乔一帆招呼着他们坐,同时从盛着饮料与玻璃杯的托盘另一边拿起冰袋递给邱非冰敷。
“应该是先敷十分钟然后歇一会这样?听说一开始冰敷会好受点。”乔一帆柔声对邱非说。
邱非顺势按着冰袋,因为骤然的冰冻感“嘶”了一声,又应了声“嗯”,空着的另一边手顺势拉过一帆的手指揉揉捏捏。
乔一帆笑着轻轻把手指挣出来,哈哈笑着低声说了句“你不要闹”,但还是捏了捏邱非的指节,才又看向闻理和白胜先。他毕竟和后者不怎么熟,只能礼貌地问:“我和邱非一样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非常惶恐地从兴欣乔队手里接过似乎是对方自制的柠檬茶,忙说:“当然可以啊!”又为掩饰自己的局促忙喝一口冷饮,差点落泪,太好喝了,队长真是——
闻理捧着饮料无语地看着邱非,队长真是——
邱非似乎回家了就不管他俩死活了,他按着冰袋冰敷着下颌,在乔一帆身边从战斗格式直接进入待机模式。
闻理和白胜先临走前被乔一帆送了三大袋自制甜点,一袋是两盒奶油瑞士卷,另外两袋分别是散装的牛油曲奇和风味各异的巧克力,显然是送给嘉世全队的。
闻理和小白受宠若惊,少见地红了脸连说数句“啊啊啊乔队你这也太太太隆重了太太太客气了吧”,却诚实地接过了纸袋。两人此时和方才站在门廊边的局促模样相比,简直是乖巧的后辈plus版本。
邱非侧倚在沙发上按着冰袋敷着疼痛的左下颌,旁观目睹闻理和小白此状,不禁想笑。后者二人在新嘉世初代成员之一的牧师选手也退役转战公会部后,已是除他这个队长之外、队内资历最老的队员,他们这一趟究竟怀着什么心思邱非一眼就看穿。
不过他们关系近,是队友也近似挚友,邱非倒不介意闻理和小白当围观打趣他拔智齿的乐子人,但此刻眼看着两人被一帆送了几袋自制甜点就无比乖顺的模样,还是觉得挺好玩。
乔一帆好不容易送走了闻理小白,看了看时间,邱非第一轮冰敷的时间的差不多了。他走过去问恋人:“有没有好点?”
邱非拿开冰袋,“嗯”了一声。青年尝试张了张嘴,疼得要命,但还是艰难地说:“不敷了,想睡觉。”
乔一帆会意,给邱非倒了凉水,找出那一袋子药里的消炎药和止疼药。
邱非吃了药,又和一帆凑在一起看术后注意事项的说明书,读到术后24小时内不能刷牙漱口那一行时,洁癖且处女座的新嘉世小队长简直面如死灰。
乔一帆难得见恋人如此,一边心疼心软,同时又觉得有趣,忍着笑意的同时轻轻戳了戳对方:“洗澡吗?热水已经好了。先睡会休息休息?”——洁癖如邱非,上床睡觉前是不可能不洗澡的。
有点沮丧的邱非沉默地点了点头,鼻尖轻轻蹭了蹭一帆的侧脸,才步去卧室洗澡。
邱非睡了一整个下午,醒来时只觉口干舌燥。左下颌创口的疼痛被止疼药消解大半,疼痛与麻痹难舍难分,嘴部肌肉一旦牵拉动弹便只觉口腔如沙漠,僵硬,干燥,尘沙遍布。
新嘉世的队长随手按亮床头灯,推开被子坐起来,黄昏在窗帘外散发着琥珀般的光晕。
床头柜上放着他惯用的马克杯,盖着盖子,杯中有水,不用想就知道是一帆准备的。
邱非喝了口水,忍着创口溢散出的血腥味带来的恶心感随水往下咽,随即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