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楚晚宁的病一养就是两个月,墨燃留在了巫山殿,楚晚宁不怎么说话,往日墨燃不在的时候,宫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却也冷清。
现在墨燃在这里,原本空寂的宫殿突然就热闹起来。
饶是楚晚宁这种平时安静惯了的人,也觉得这样很好,好到他不去想自己失去的记忆,只想将日子这么过下去。
弹琴,写字,还有那个人。
他穿着一身月白衣裳,站在案台前,缓缓提笔,笔下写着一首又一首悠然小调。
偶尔抬头,只见那人就在一旁盯着他看,幽深的眼,是望不到底的深情,在无人处掀起巨浪,默不作声地淹没了周遭的一切。
四目相对,心跳如擂鼓。
“你看我干什么。”他无法假装忽略那样一双眼。
墨燃歪着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
这人从来就没跟他讲过道理,他索性不理睬,继续低头写自己的字。
墨燃却走到他身边,自顾自地拿起一张白纸铺到他面前,楚晚宁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你教我写。”
“写什么?”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楚晚宁疑惑“又不写信,写它做什么?”
墨燃握着笔,执拗地不肯放下,看向楚晚宁的目光似赌气般。
“我要你教我。”
楚晚宁无奈,只能轻轻地覆上墨燃的手,指尖重叠,用手腕的力量,一笔一笔地用心带着他写字。
“这样写。”
“你别乱动。”
楚晚宁教的很耐心,可墨燃又怎么会是个听话的学生,眨眼时,目光总是落在面前修长的手上,那双手强劲有力,握剑时也是那样坚定。
那样坚定地站在他的对立面。
若是他一直那么坚定就好了,墨燃想,如果他真的够坚定,那一剑又怎么会躲不开。
又或许,他在报复他,留他一人在世间,孤独又寂寞地走下去。
于是他在那双手下故意捣乱,胡乱勾抹。
最后几个七扭八歪的字落在纸上,浓墨浸染,墨燃盯着那几个字,痴痴地笑。
楚晚宁不知他在笑什么,只看着这样的神情便觉得心里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却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看够了,墨燃便将那纸珍宝一般叠起来放好,带着楚晚宁赴晚宴。
今晚要宴请群臣。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宫人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殿上是帝君的宝座,金雕玉砌,尊贵无比,到处都铺了软垫,宝座前甚至落下一层金色的纱帘,据说那是帝君特意吩咐的。
与殿上相比,殿下则简洁了许多,宴席分左右两列,宽敞明亮,待到开宴,群臣接踵而至。
楚晚宁并不想来,他不想看到那些人打量他的目光,身为男子伴君,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他在帝君身边,甚至连名分都没有。
没有人敢议论帝君,但是每个人都可以议论他。
可是墨燃坚持,不容许他违抗。
珠帘层层落下,殿下的群臣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帝君随便说了几句客套话,宴席就开始了。
群臣很疑惑,这场宴席师出无名,似乎只是帝君一时兴起。
不过帝君的心思本就异于常人,他们也习惯了,只管埋头吃席就是,想多了问多了,保不齐明天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帘子后,宽敞的桌案上摆了各式佳肴,松鼠鳜鱼,蟹粉狮子头,桂花糖藕,银丝卷,冬笋火腿汤,水晶盏中盛了精致的荷花酥,旁边甚至放了一壶梨花白。
踏仙君拽过楚晚宁抱在腿上,夹了一筷子狮子头喂到他嘴边。
“都是给你做的。”
楚晚宁愣了一下,最终抵挡不了狮子头的诱惑,张开了嘴。
接着便是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夹,楚晚宁表示自己可以吃饭,踏仙君却无动于衷。
他固执地将楚晚宁圈在怀里,捏了捏楚晚宁细瘦的腰。
“多吃点,你得长点肉知道么。”
待到面前的盘子见底,楚晚宁舒服地倚在墨燃怀中,墨燃体贴地帮他擦擦嘴,然后在他耳边温柔地问他
“喜欢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