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着对方的名字，眼神清明。他看着敌人放松的样子，身体不自觉的防备。
“不要再绕弯子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直白而干脆，龙小邪的手心微微出汗，他缓慢地顺着气，过度紧绷的神经让他的肾上腺激素不断分泌，在这极冷的室外环境下连鬓角都渗出了汗珠。
“龙小邪，你知道大伙儿为什么会这样讨厌你而不去厌恶龙曜吗？”
“如果不是单纯的因为讨厌而讨厌我，那我也没必要知道。”龙小邪直接冷漠的打断了他。
“真的不想知道吗？你这个肮脏的、让人反胃的、放荡从性的bitch！兄弟乱伦什么的……龙小邪，只有以这种满脑子都装着性的家伙才能干的出来吧混账人渣！”个子高大的男生好像被他不屑的态度惹怒了，他狠狠唾骂着，恨不得嚼其肉啖其骨。
“你害了龙曜！你让他一辈子都不得不低着头成为万人骂的同性恋者！”
“龙小邪，你这辈子生下来长这么大就是来恶心别人的吗？社会的垃圾！”
“噢，就这些吗？”龙小邪面无表情轻声问道，那孩子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诶杜大壮，你这样……该不会是喜欢我哥哥吧……”
然而他还没讽刺完，右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拳，他心下无名火起，更狠地还了对面的人一拳：“手滑。”
“哼。你看看周围的人再说吧！”那人好像这辈子只会使用个感叹号，每说一句话就好像别人挖了他家祖坟一样让人讨厌。
什……？龙小邪第二声反问还没来得及想，他的双腿被人狠狠地一踹，竟然直接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随后便被几个人狠狠压制在地上。来人有五个，毫无胜算。龙小邪在心底盘算着，就算对上杜兴严一个人，依旧毫无胜算。
龙小邪的脸被按在雪地里，有刺骨的冷攀附在他的面部，他的眼睛被受热融化的雪水遮住了一些视线，怎么也看不清楚。龙小邪的耳朵一只在装满巨痛的雪里哀嚎，另一只被死死压在粗糙的手掌里，模模糊糊的只听到了点杂音。
“龙小邪，你这个见不得人的蛆虫，哈哈，今天，就在这里让你腐烂吧！！可恶的死小鬼，令人厌恶到反胃的家伙！！这辈子都别滚出来见人了杂种！！”那人笑着，龙小邪感受到了纯粹的黑暗，学校巷子里的出口随时都会有下课的学生来，他看着面前的人高举着手里，对他下达了“正义”的审判。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了对方到底要做什么后害怕到连伪装都忘了：“杜兴严！！你那是违法的！混蛋……畜牲！你放开我，他妈的你们这群畜牲……！”
“滚开！别碰我……！！”
“真正的人渣！！”
“该死，放开我，放开……啊！”
“住手！”
“操你妈杜！兴！严！我死也不会放过你！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人渣！”
龙小邪字字泣血，他连喉咙眼里都冒着血泡，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反抗那群施暴者，但瘦瘦小小的男孩又怎么可能是那群人的对手？人们对他又踢又打，青青紫紫的伤痕爬满了龙小邪莹白的皮肤，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上的衣服一层一层的被人暴力地剥了下来，他尖叫、愤怒、心里惶恐，难过到令人窒息……
那是最屈辱的噩梦。他死死咬住牙关，不知是雪还是泪的夜里悲哀的爬了他满脸。
好可怕啊……冷得刺骨的风接触到他的皮肉后斩断他的四肢，刀口生生的疼，他透过苍白的雪花模模糊糊的看到了手里里发出的刺眼的反光灯，那不停闪烁的、罪恶的光，金发少年诡异的笑咧到了耳边，黑色的眼像是深渊……
不要……救救我……龙曜……我好害怕。
风的悲鸣掩盖了少年濒死的呼救，纷纷扬扬的大雪掩盖了真相，罪恶在地底生长，被浇以污浊的噩梦源泉，铺天盖地的成为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剧毒藤蔓。
有纯黑的蔷薇顺着阶梯蜿蜒而上，开出了糜烂的、令人作呕的事实。那是事实……虚伪的、残破的事实……
好疼啊……
龙曜执着坚毅的爱和周围人厌恶的表情将他整个人钉在被审判的十字架上，亲朋好友异样的眼光在他皮肤表层一寸寸的划过，留下了焦灼的疤痕。他有罪，背德的感情和虚无的罪名紧紧桎梏着他的血肉和灵魂，将他的身上的每一尺骨骼和肉毫不留情的剁下来砸碎，整个躯体只剩下了无光的眼珠，突兀的、又和谐的暴露在残酷的阳光之下。
原来这就是……万劫不复啊……
他想，这就是报应吧。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现在连老天也在惩罚他了。
他痛苦地跑着，一边跑一边哭，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了沉闷的悲鸣，这时候世界仿佛是他的，又仿佛不是他的。他跑的很快，粉白的雪花打在他脸上是火辣辣的疼，但他心里更痛！
全世界的人都在排斥着他这个异类。他被人指手画脚，被嘲笑和讽刺碾碎了魂灵，被天底下人厌恶的眼光拉进了永不见天日的深渊。
他好恨！他好恨呐。他恨这世界的一切，却又像见不得光的肮脏老鼠一样期盼着龙曜来救他，像天神下凡一样的拉住他的手，对他说“别怕”。
或许是没注意脚下的路，龙小邪整个人一滑摔进了厚厚的雪里，他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冻得通红的脸就被作用力猝不及防的埋在雪里。彻骨的寒冷让龙小邪无法呼吸，眼睛嘴巴和鼻子里都进了雪水，没有什么是比孤立无援更让他委屈的了。满心的悲冤让他连哭带喊地吼叫了起来，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凄惨，如杜鹃啼血，如苌弘化碧。这时候的龙小邪看起来像一个疯子，他满眼血丝，锦帛那样撕裂的剧烈伤痛刺激着脆弱的脑部神经，他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有一瞬间感觉他还是死了算了。
可他舍不得龙曜，他在巨痛中想念着龙曜，他恨不得马上插翅奔向北京，去往龙曜身边！
雪不知纷纷地落了有多久，龙小邪麻木地想。他冷静下来的眼里一片空洞，努力地扑闪着眼睛，好几次都是隐约了见着朦朦胧胧的路灯光，索性就不去再看。脑袋还在顿顿的疼，不过比起先前状况已经好太多了，他还不能倒下，为了龙曜。
比起过去的憋闷已经舒服多了，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爬了起来，股间被撕裂的疼痛让他的心倍受煎熬，嘴里的腥甜冲淡了味道。虽然失败了好多次，龙小邪站起来后身子都在摇摇欲坠。
跌跌撞撞地回了空荡荡的双人宿舍，房间里有冷风吹过，龙小邪开了灯，关上门后整个人都疲惫不堪。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龙小邪蜷缩着抱紧了自己，他……是不是当初不该答应龙曜的告白？
可是他好爱他，没办法停下来的喜欢，眼睛会不自觉的往龙曜的方向看，会为了他的话欢欣雀跃，一举一动都想着龙曜。他爱他，可是呢？世界都会否认他不爱他。他不该爱龙曜，他……活该没人疼。
龙小邪咬牙为自己上了药，他洗了澡，又换了干净的衣裳，慢慢的爬上了属于爱人的床铺，皱着眉疲倦的睡着了。
罪恶在这个夜晚酝酿发酵，渐渐的，那只庞然大物一口吞噬掉了站在夜里的少年，世间什么也没有了。
再次见到龙曜的时候，龙小邪发着烧，他红着脸颊扑进了龙曜的怀里，软软糯糯的闷声说着：“欢迎回来，曜曜。”
好像过了很多很多天，他才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天神，并冲他撒娇：你来晚了。不过，我很欢迎你。
“我的小邪……”龙曜看着这个比自己低了好多的小男孩，一双眼睛染上了薄红，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弟弟，连行李箱也顾不上拿，轻轻地抱着这个脆弱的生命。
龙曜看着这个在自己怀里不停扑腾着翅膀的红蝴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出去了一下，这个被自己视若珍宝的美好就差点破碎在了黑暗的世道里。尚且年轻的少年羽翼还未丰满，他拥着爱人，在晨光搁浅的天边，静静地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