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郑北堂!”她吃惊地看着他,父亲说过,郑北堂,是个世间少有的奇才,在武功和用兵布阵上都有极高的天赋,每次说到郑副官的儿子,总是满口溢美之词,她从来呲之以鼻,认为这世上不可能会有这种人物。
他终于正眼看她,平静而疑惑,“你怎么……”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吧,你受伤了,该去敷点药粉啊!”不待他回应,她直接开始扯他的衣服,他纹丝不动,“应小姐,我送你回去。”他扔下长剑,下了逐客令,她只能妥协。
“不许走,在这里等着。”他们一路无话,走到她的小院门口,她叫住了他,不一会儿,她扔出了一个包裹,“我这里有最好的药,你拿去吧!”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木头似的站着,“我又不白给你,以后每天天一亮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刷马!”说完关上院门去睡了。
没过多久,南凉州境外又开始不平静起来,十几日之后,一干将士带着战火硝烟的味道,回到了南凉州,举国都在庆贺这次的胜利,一将功成万骨枯,死了的人化作白骨永远长眠,活着的人得到褒奖晋升,每次战争结束,那些活下来的士兵,都在尽情地狂欢,或痛饮或夜夜流连于街柳巷,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幸存下来的生命,流光虽没有经过,可听得太多心也渐渐麻木,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又一次想要偷偷溜出去骑马的时候,在马厩中,看到了他,他在很认真地刷她的白马。
他好像黑了一些,身材变得更加强壮,他穿着黑衣,漆黑的长发散下来,只露出了他的侧脸,神情专注,清晨的阳光照在那里,他好像在光晕中,她走向他,心跳得厉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一怔,答道,“昨天夜里。”他提着水桶,倒掉最后一点脏水,拍了拍白马,“好了。”
“你有没有受伤?”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皮肤好像变得透明,更加清秀。他挽起了另一只袖子,她看到他的手,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从手腕直到手臂,伤口是新的,周围新生出粉色的皮肤,看上去甚至都没有完全愈合好。
“啊!”她惊呼,心突然一阵疼,“你是傻子吗?那你干吗还要刷马!”
他静静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你在心疼我。”这句话深深地插进她的心里,她全身就像遭了雷击,动弹不得,她涨红了脸,顿时没有了任何语言。
“走!”他突然抱住了她,一跃而上,白马发出一阵欢快的长嘶,向前方奔驰而去,从应府冲出去,一路上,经过南凉州城的石板路,经过酒肆青楼,还能看到喝得烂醉寻欢作乐的士兵,他时不时地抽动马鞭,让马一直疾驰,她一开始还想和他保持距离,太过快的速度,让她后来紧紧地贴着他,感受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他们一直跑到城外,过山坡树林,来到一处不知名的河边,草色青青,视野开阔,空气湿润而清新。
他指着这里说:“这里没有人,我之前,爱到这里练剑。”说到练剑,他不知道的是,晚上听不见他的剑声,她竟然更加难以入眠。
“这里真美,我想下来……啊……”她本想扶着他的手跳下马去,却摸到了温热的液体,一片鲜红,“你刚才太用力,伤口都裂开了!”她惶恐地看着他的手,“去河边洗一洗吧。”
她掏出手帕,用河水打湿,帮他擦拭伤口,冰冷的感觉触在他的皮肤上,一阵刺痛,他仅仅皱皱眉,一声不吭,“你不疼吗?”他没反应,“你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还是没反应,“我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啊!”依然没有反应,“我还是觉得那个时候的你比较好,我……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他看着她轻柔的动作,想到关于她的传闻,对上她的眼神,他心里一动,“丫头,你真的不知道男人的危险。”
她一惊,随后哈哈一笑,牵强地说:“你说的啊,男女授受不亲,我把你当女的不就好了!”
“别胡说了,”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是男的还差不多!”
“那也行啊,唉,那你带我去青楼里玩吧?!”她是故意的,她真的希望他和其他那些人不一样,不要战争结束就开始寻欢作乐。
“做梦!”他吐出一句之后就不再理她,他们两人就这样面对着河水坐着,“那把弯刀看过来的时候,你猜我在想什么?”他突然开口,她一愣,然后摇摇头,“你,我还没有给你刷马。”
她心里一痛,“别说了,”她低下头,这一刻,她觉得他离自己这样近又那样远,从这次对话结束,他们过了一段非常平定祥和的时光,她变了,她添置了许多衣服,戴上了不爱戴的钗环,后来甚至会在镜子前精细地描眉抹粉,她好像全身上下都带着笑,任何一件事都能让她开心起来。
“你受伤了,不能喝酒。”虽然伤口好得差不多了,每天晚上练剑之后,他都习惯性地喝上一壶酒,这些天她都不允许他喝,她惊讶于那黑葡萄酒的醇香,每次都自己喝上大半,喝得微醉醉,倚在他身上,“我可不想娶个酒鬼。”他好像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会笑会捉弄人。
“嗯……”她双颊绯红,靠在他肩上,伸手摸着他的鼻子,“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娶你还差不多!”他笑了,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空气中弥漫着酒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