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童的眼睛藏在由手臂和衣物造成的黑暗中,房间里没有灯光,只能看到长衣下的身体不是很高,却是苗条且窈窕。
她走到店老板身边,蹲下低声唤几下。陌生的语言,也许是方言,祝童听不明白;不过终于能确定她是个年轻的女人了,声音轻软妩媚。
店老板是真醉了,嘟囔几声依旧睡着;她又来到祝童身边,仔细查看着。
祝童的眼睛眯得更细,他只所以坐这个背门的位置,就是为了能避开外面的光线。但是,这张面孔一出现,祝童马上闭紧眼睛,好容易才使自己没露出马脚。
这是张毫无生气的脸,惨白牙齿突兀,惨白的眼睛圆睁,鼻孔象两个无限深的洞穴,发出绿色荧光,周围都是支差的毛发。
直到她消失在黄海的房间里,祝童才想明白,这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子,是具傩面具,叶儿的房间就摆着两个,老骗子也有一个;样式一样只材料不同,眼前这个不是木头也不是金属质地,是用软皮做的。奶奶的,午夜时光带着这东西出来招摇,胆子小点非被吓死不可。
祝童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打开手机上的调频按钮,房间里的声音传进来,虽然模糊,听个大概也就可以了。黄海喝醉时,祝童就在茶几下贴上了窃听器,为的就是这一刻。
“海哥,海哥,你醒醒,醉了?是我呦,你的朵啊。”
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划火柴的声音,门缝里透出一丝光。
“呜哇------。”呕吐的声音,然后就是拍打声和轻微的责怪;祝童能想象到房间里的情景,微笑起来。
好一阵,黄海的呕吐声才停止,那个叫朵的女子哼起轻快的山歌,似乎在喂黄海喝水。
又过了一会儿,黄海清醒了。
“你怎么来了?快走,他很厉害的。”
“哪个好厉害呀?你的女朋友?” 朵的声音软软的,好象依偎在黄海怀里。
“朵,随我们来的医生很厉害的,他---他会驱魔,你快走吧;记得把药给我,叶儿快不行了,你答应过的。”
“还是你的叶儿,又是你的叶儿。” 朵似乎生气了,声音也远了,应该已经离开黄海的怀抱;“我难道不是你的女人?是的呀,你就让外面那个把我当妖仙捉了去,再没人烦你了。”
“朵,是我不好。”
一阵沉默,耳机里只传来黄海沉重的呼吸声。
还是叫朵的女子打破寂静,柔声道:“海哥,你走的这几天朵一直在念着你呢,是呀,看到你又了,我心里欢喜呢。今天姆妈睡得好晚,我好容易才跑出来,你是怪我呢,别生气好呦?你不喜欢朵耍脾气,她今后会乖乖的。”
“我没怪你,是着急啊;叶儿真的很危险,医生说再拖下去就------。”好象两个人又抱在一起了,传来的是急促的呼吸声和牙齿打架的声音;祝童暗赞:这个窃听器质量不错。
“海哥哥,我找不到药啊,姆妈也不说,她那里我都翻遍了呀。你放心咯,总会找到的,每年落雪时她都要配药。海哥,你看吗,朵变了吗?这里胖了呢。”
又是一阵斯磨声,随后就响起黄海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女子压抑的**声。接着,是翻滚的声音,然后,就是木床的节奏性叱呀声。
无耻吗?好象说不上,叫朵的女子做的一切都很率性自然。黄海啊,就不好理解了,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会在远离上海的湘西有如此一个情人?祝童想象着房间里的情景,后悔没把包里的dv装上,那样明天就能欣赏一部刺激的作品了。
朵一定也很漂亮,至少与叶儿有一拼。祝童想,有叶儿为对比,黄海的口味一定很高了,寻常女子不会使他动心;祝童回味着刚才的过程,倾听着软软的**,禁不住口水长流,断定朵的身体也一定很有吸引力,黄海知道外面有危险,还是忍不住迷失进去。
院门又响了,这一次祝童的心思全在房间里,几乎是刚感觉到有人接近,身体就被抓起抛出去。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包头,斑斓的蝴蝶面具,闪亮的银饰,闪亮的厚背砍刀。
祝童总算还能双脚落地,马上转身,看到把自己抛出厅堂人。
“你为什么来?”又是个女人,声音暗哑而冰冷。“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不然也找不到这里;现在就离开这里,别管我家的事。”
她站在厅堂门前,只一摇头,身后的门无声无息的关上了。
“只要你不害人,我就不管。” 祝童右肩稍好一些,还是用不上力,左手中已经暗扣三枚银针,针尖从拳缝露出,都是喂有迷幻剂的银针。
他只有一击只力,豹子般把身体缩起来,寻找接近对方的机会。
“原来是只小野狗啊。”黑衣女人不在意轻声说一句,隐藏在蝴蝶面具下的眼睛在祝童身上转一圈,最后落到他的左手。“我没有害人啊,他们俩不是很般配吗?朵到春天就十八岁了,可以走出去到上海和阿海在一起,他们会很快活的。你,斗不过我,当心我把你的狗爪剁掉。”
被人轻视在祝童看来不是坏事,被人叫做小野狗,绝对不是好事。不过他的忍耐是从小磨练出来的,依旧不动声色的说:“还是那句话,只要得到解药,我马上离开。”
“她活着,我的朵怎么办?”黑衣人似乎愤怒了,“你们汉人就是虚伪,阿海也一样,我就是要他死心。他如果对朵不好,一样要不得好死。”
祝童知道对方要动手,还没看清楚,就见挂在大门上的红灯笼带着风声扑过来,而黑衣女人只站在五米挥舞几下砍刀。
红灯笼有半米大小,山村里的人家只要有经营旅店的,门前都挂着一个或两个。祝童从来没想到它能是自己的对手,灯笼围着他旋转,里面的粗蜡烛甩出的热油沾到衣服上。
“我不想烧死你,快走吧,连着喝三个月的狗尿,你还能保一条命。再拼下去,练心炎就把你练成僵尸。”
黑衣女人低声的笑着,蝴蝶面具在灯笼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祝童胸前、背后已经被蜡油沾染,衣服似乎没有丝毫的抵挡力,热辣辣的灼烧感从皮肤钻进去,很快就聚集到胸口处,形成一个豆大的红色火焰,烧烤着他的血肉。也就是在这时,祝童竟站直了。
黑衣女人停住笑,似乎不能确定这个人是死了,还是傻了,或者真成僵尸了。
祝童没变成僵尸,他正体会着狗皮膏药的奇妙。他能感觉到,右肩的狗皮膏药银光闪烁,好象副魔力肩甲,三个鬼影子围绕座门户飞舞,门开处,一黑犬咆哮而出,散出道道清凉,飞快的扑灭了心口的豆大火焰。
“我不走。” 祝童踏出一步,挥右拳击向灯笼。
红色的灯笼轰的一下掉在地上,燃成团火球,黑衣女人的身体颤抖几下,砍刀在身前身后虚砍几下,似乎在切断与灯笼之间的联系。
祝童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快速移动上去,左拳如影突入,结结实实擂上黑衣女人小腹,三枚银针也扎入她的皮肉中。
“你是祝由士!”黑衣女人没象别的人瘫软倒地,喝一声跳起在空中,双手把闪亮的砍刀高举过头,红色的面具上怒眼暴突。祝童打出这拳后,身体似乎被抽空,蝴蝶面具在他眼前飞舞起来,斑斓的光纹隐隐锁住他的精神。
倦怠的感觉自上而下蔓延,祝童的身体慢慢沉重,稍微移动躲避一下也不可能。
这时的小骗子没有恐惧的感觉,眼睛直直的看着蝴蝶面具,思想被飘舞的蝴蝶震慑,心中充斥莫名的欢娱。
似乎劈下来的不是散着寒寒杀气的砍刀,而是情人温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