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见柳五儿烫伤了他那宝贝儿子,登时翻脸,说是要将柳五儿乱棍打死。听了这话,旁边扬州府尹赶紧给周老爷使眼色,手中死死攥着周老爷的衣袖——今儿设宴有大人物在此,周府下人便是再犯了天大的事儿,也不能喊打喊杀啊!
周老爷收到扬州府尹送来的信号,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赶紧改口道:“打……打二十大板,再慢慢询问,她……她为何要害……害我儿!”
“周老爷,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柳五儿清亮的声音再度在这宴客厅之中响了起来。“明明是周公子意图辱我在先,我才误烫了周公子。何况我不是周家奴役,周老爷您又不是扬州府衙,凭什么这么处置我?”
周老爷一下呛住了,柳五儿与袁文彦此时都穿着周家仆婢的统一工作服,因此他丝毫不知道柳五儿竟然不是周家的仆婢。他求援似的望向守在厅口的管事媳妇吴嫂子,吴嫂子有些为难地小声地答道:“这是芳姨娘从外头请来的……厨子!”
“从外头请来的厨子就可以在我周家撒野了么?”周老爷翘着胡子,一时竟没理会扬州府尹正拼命扯着他的袖子。“我儿若是无事便罢了,若是有什么,我定要你好看!”
“请问,您是扬州的官儿么?”柳五儿却丝毫没有被周老爷吓住,一双秀目紧紧地盯住坐在主席之次的扬州府尹,“民女是扬州至味轩的家主,姓梅,要向大人控告这周家,随意殴打监禁我家的厨子,逼民女上门为大人烹饪料理席面,并且威胁民女,民女若是不肯上门,就要将至味轩里的厨子的双手全部打断……”
“胡说,胡说,”周老爷越来越激动,“哪里会有此事?我周家随便要请扬州城中那位厨子上门做席面,备齐礼金就是,周家有的是钱,撒上一千两,什么金贵的厨子请不来,怎么会做这等事?”
他说的这话倒也有不少人信的,周家不差钱,实在没有这个必要强逼人家上门。
柳五儿回头,指指袁文彦,说:“这位是扬州醉白楼的家主,可以为民女作证!”
袁文彦本来心中还稍有畏惧周家势大,可是此时却无法可想,只能跨上一步,拱手对那扬州府尹说:“大人,小人可以为梅姑娘作证!周家仆役在外行凶,以至味轩上下人等的安危相要挟,强逼梅姑娘上门来为周家做菜,为的是贪图……”
他本来想说周家贪图柳五儿的美色的,话到口边,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一时嗫嚅了片刻,鼓起勇气说:“小人为了护住梅姑娘,才陪梅姑娘一起进的府。”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片红云,将一个私心里慕恋人家姑娘,甘愿陪着她共蹈龙潭虎穴的年轻后生的形象演绎得极其到位。
而刚才周家一老一小盯着人家姑娘死看的丑态,席间众人也都看在眼里,再联想到周家父子素来的名声,柳五儿与袁文彦的说辞,一时也有不少人信了。
扬州府尹尴尬万分,心里一百二十个责怪自己,怎么想起来就让周家做主设宴招待贵人的。席间竟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偏生这周家也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盐商,每年四时八节,炭敬冰敬都打点得周到,若是折损了周家的面子,以后自己这个扬州府尹估计当得也挺憋屈的。
于是他犹犹豫豫地看着座中的那位“贵人”,轻声道:“王爷,您看这事儿,是不是由小人将这两人带下去,慢慢详察之后了再做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