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春娘这时候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她突然弄懂了柳五儿为啥要老张去寻个带院子的小铺面,那是因为酱园的形式都是前店后作,她又一下子想起了柳五儿曾经问过的陶缸,能用到那么些大缸,显然也是为了腌制酱菜来做的准备。
柳五儿眉眼笑,冲着扈春娘点了点头。谁晓得那扈春娘却陡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唉声叹气地看着柳五儿,说:“五儿,你应该知道我,可是我却是做惯了‘月明轩’这样的酒楼,也习惯了那二两银子一副的席面。如今到了这里,你却打算做这区区几文钱的酱园生意……这,这……”
扈春娘手一摊,表示跨度太大,她接受无能。
然而柳五儿却好不气馁,庄容对扈春娘说:“扈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说实在的,我也想盘一间酒楼下来。可是实话告诉你吧,我手头的钱,刚刚够盘一间酒楼的,然而盘下来之后又能怎么样?你刚才自己也说了,这里酒楼生意难做。盘下一间楼面,大厨、掌柜、跑堂的,人人要给月钱,材料佐料,样样须得最好。这样不出一个月,咱们还没时间打出名气呢,就已经光了手里的钱,被拖垮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当然想说咱们怎么就不买一间现成的酒楼,接手过来经营的。”柳五儿看了看扈春娘的神色,接着往下说,“可是呀,真对不住,我手里可真没那么多钱,能盘下来一间生意火爆的酒楼的。再说了,已经开始大赚特赚的营生,人家也不会傻到想要卖啊!”
“你跟在薛家大姑娘身边做事做了这么久,她为人行事的风格你应该明白,是个极为稳妥的。当初薛大姑娘放着‘月明轩’的生意在那儿,反而抽了人手去开了‘稻香村’,你道是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稻香村’的净利,乃是‘月明轩’的两倍。你明白了么?薄利才能多销啊!稻香村只是个饽饽铺子,每斤饽饽也就赚个几文钱,可是他们走货量大,又稳定,所以薛大姑娘出嫁的时候才会带了‘稻香村’走,而不是‘月明轩’——”柳五儿苦口婆心地劝扈春娘。
扈春娘这才大致明白过来,想起当年在京中的时候,“月明轩”最后经营不下去了,而“稻香村”虽然被薛宝钗典卖了出去,可是由于还有那几个手中捏了干股的掌柜和大师傅在,依旧经营得有声有色。想到这里,扈春娘才感叹,果然做生意和做菜是两回事儿,想她扈春娘,一身的厨艺,煎炒烹炸,样样精通,虽然眼下手有些不便,将来却总归会好的。可是要让她在扬州开食铺,估计是要走上不小的弯路。
柳五儿一旦将扈春娘说通,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将几种酱瓜的配方和做法说与扈春娘知道了之后,酱园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扈春娘去了,由扈春娘充任技术指导,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制这酱菜。她完全不管。
相反,柳五儿却经常由平氏陪着,在扬州城各处闲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尝试上一点儿。这个时节正是南方杨梅成熟的时节,柳五儿也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买了十几筐杨梅回来,自己吃得先酸倒了牙,实在吃不下去了,没法子,才将这杨梅晒了,然后用浸渍上。
待到渍杨梅做成,扈春娘那边,酱园里的第一批酱菜,已经腌制而成,可以发卖了。
而柳五儿的酱园则捡了个吉日正式开张,开张的那天,酱园前头放了十几挂鞭炮,引了不少当地百姓前来围观。而柳五儿则神情严肃,背着手,看着那写着“三春酱园”的招牌被徐徐地挂在店铺门脸儿正中。
柳五儿叹了口气,心想,她也想给这酱园起个名字叫“三和四美”啊,可是脸皮还是不够厚,不好意思这么明目张胆地剽窃后世的老字号品牌。所以,就将就一下,起个名字叫做“三春”吧,算是纪念她到这红楼世界里来走了一遭。有判词说,“勘破三春景不长”,那就永远都不要看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