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萍的心,早已沉到了河底,这会儿估计正埋在淤泥里冒泡泡。她的姐妹里头,倒是有个人“哼”了一声,说:“人长得不赖,又会一手厨活,天下的男人便得都围着她转了么?”显然是对那“梅姑娘”心怀不满。
绣萍望着水生喜孜孜的样子,心想,对方长得那么美,手艺又如此出众,还有什么不够的?有那“梅姑娘”在前,自己哪里还入得了水生的眼?
谁知道这时候她身边的船娘们一阵惊喜的叫声,将绣萍从无边愁绪之中唤醒,之间水生这时候已经将小船撑了过来,这会儿离绣萍也就两三尺远。水生手里拿着那个油纸包,殷殷地递了给她,说:“快接着呀,趁热吃,香着呢!”
这话说得寻常,却惹来旁边船娘们的齐声惊叫,有人说:“绣萍,水生哥对你这样好啊!”
绣萍脸上发热,有点发热,迟疑着伸出手,直到那热乎乎的油纸包递到了手里,她才觉出这乃是真实的。
“绣萍姐,快尝尝,好吃不!”
绣萍也觉得这味道诱人至极,当下拆开了纸包,撕了一片鱼送进嘴里。热乎乎,香喷喷,她只觉得那鱼肉软嫩多汁,而外头的鱼皮却烤到酥脆,椒盐的味道调得恰到好处,绣萍觉得此生都不曾吃过这样好吃的烤小鱼儿。可是明明刚才那梅姑娘烤制这小鱼儿,手法上没有半分出奇之处啊!
她一时忍不住,竟吮了吮指尖,觉得指尖上沾着的鱼汁儿都那么好吃。待她省过来,才惊觉这般吃相都叫水生看去了,一时愣在当地,窘成了个大红脸。谁晓得水生却冲她宠溺地笑笑,说:“你喜欢吃就好——俺下回再下河摸点儿鱼,请梅姑娘烤了,给你吃,好不好?”
水生这话说完,岸边船上的船娘都起起哄来。
绣萍脸上自然红得通红通红的,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将自己个儿埋起来。而水生却爽朗地一笑,笑容灿烂如此时夕阳映在水中的倒影。
初夏的晚风吹来,傍晚运河风光旖旎,船娘们见到绣萍与水生这样,便一起唱起船歌来,“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道是无晴却有晴?
水生与绣萍在这样的歌声之中含情脉脉地对视,而远处的“梅姑娘”看了这边的情形,忍不住便嘟哝着:“秀恩爱,分得快——”她一低头,继续去烤制木桶里剩下的几条小鱼儿。她还是这个毛病,一旦将全部的精神都放在料理食物上头,比如烹制眼前的烤鱼,她便会瞬间物我两忘,受过的伤,吃过的苦,转眼一下子就都全给忘了。
不错,这位“梅姑娘”,便是柳五儿,只是如今她的身份路引上都改了姓“梅”。如今她身在南下的运河水道上,船刚过淮安没多久。因初夏微旱,水道淤塞,船便行得慢一些。前几天已经说了,南面的水道正在清理,用不了两天,她就可以乘船南下,直抵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