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衙内听见他爹都喊爹了，腿脚更是软了一软，心知早先的猜测没错——眼前这个嫌自己把他喊老了的中年人，正是那个喜欢砍人双手的王爷——忠顺亲王。
刹那间，他福至心灵，也像他爹那样，扑上去，几乎要抱着忠顺亲王的腿，带着几分乞求，叫道：“干爷爷——”
辈分算得挺对的啊！
谁知忠顺亲王又一次黑了脸，出脚一踢，正踢中周衙内的胸口，将他踢得倒飞了出去。这回周衙内可傻了，他，好像没喊错吧！
旁边柳五儿已经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小周衙内的智商真是无药可救。明明人家刚才说了，不喜欢被人叫得太老，可是周衙内还偏偏赶着管人家叫爷爷，这不是犯二是什么？
城门领周正平这时候赶紧冲忠顺亲王一拱手，说：“王爷，小儿多有得罪，但是我周家数代一脉单传，求王爷手下留情，小的回家一定将他好好教训。”
忠顺王爷却好似全没听到过这话，慢条斯理地偏过头，问柳五儿：“有好茶没有？”
柳五儿一愣，才反应过来，答道：“有六安茶，只是跟您今天尝的这一味，不大配……”
忠顺王爷沉默地点点头，眼光扫向几名随行的侍卫。其中一个侍卫便上前，像变魔术似的，一气儿取出七八个小铜匣子，问柳五儿：“姑娘，这里是碧螺、龙井、毛尖、大红袍、老君眉、猴魁……”一连报了七八种名茶。柳五儿想了想，就选了一种，然后与翠缕一起进去沏茶。
待到茶烹好送出来，柳五儿却听见忠顺亲王冷冷地教训那小周衙内，说：“……当街夺人产业，调|戏民女，我朝建朝这么多年，竟然出了你这么个衙内，正是叫人大开眼界啊！”
周正平担忧地看看儿子，小声问：“儿子，你当真是……”
忠顺亲王就着手中的茶盏看了看，深深叹了口气，说：“水勉强可以，茶算是烹得恰到好处，偏偏却没有好器皿……”说着，忠顺亲王将茶盏“咚”的一声往旁边的桌上一顿，然后站起身，高声道：“你从这王姓男子手中购得这铺面，共用了多少银钱？”
小周衙内想了想，说：“十……十两。”
“我呸，”这时候王老汉见柳五儿有人撑腰了，立时也不怕了，叉着腰就站出来说，“你就空口许了个价，连十文钱都没给我。”
忠顺亲王点头，看向那王老汉，道：“你是个成年男子，虽是贱民，也应通晓事理。遇这等仗势欺人，欺逼弱女的歹人，你该去顺天府报官才是，然而你却为虎作伥，毁约在先，甘愿牺牲人家姑娘的利益。我判罚没你的这间铺子，送给柳氏女，你可愿意？”
王老汉苦着脸，还想分辨：“真不是小的作恶啊！”
忠顺亲王却冷冰冰地说：“助纣为虐，就是作恶。圣人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罚没你的铺子，只是给个教训，若再有下次，本王绝不会轻饶。”
王老汉便再也不敢分辨，重重磕头，表示认罚。
柳五儿在旁边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居然因祸得福，又得了间铺子。她想，也算是她引来的祸事，早先给过的一月租金，就暂且不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