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儿“呃”地模仿了一声呕吐的声音,扶着门拍了拍胸口。翠缕很乖觉地上来,替柳五儿抚了抚背,然后一伸纤指,指着周衙内,对王老汉说:“大叔,您没瞎了眼吧!就这么个东西,你说他强占了这铺子去,还是为了我们东家好?”
翠缕的声音又脆又响,切中要害,几乎是响亮地打了王老汉和周衙内一个耳光。听见这话,不少围观的街坊都是轰然一声叫好,不少人纷纷指责王老汉,见利忘义,竟然随随便便就将铺子转了给个不是东西的衙内,坑害他们这条街上的豆腐西施一枝儿。
王老汉被街坊指责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心想,俺也是有苦衷的啊,这周衙内好歹是个衙内啊!他这铺子以市价的一半都不到,被那周衙内买去,亏得他肉疼得不行。可是人家的财势摆在这儿,他一个小民,家里还有个儿子在刻苦攻读,将来想挣一个半个官身,哪儿敢得罪周衙内这等小人啊!
而周衙内被翠缕当街叫做“这个东西”,随即被邻里们指称说“不是东西”,气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突然大喊了一声,道:“老子是正五品城门领周大人的衙内。俺爹和城里的忠顺亲王府还沾着亲呢!老子就买了这铺子,怎么样?他是旧主,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现在这铺子是我的了!怎么样?你们有啥话好说?这臭丫头要是还敢赖在这儿做生意,我就叫顺天府的人将她锁了去。”
周衙内报了自己的名号,果然将一众街坊吓退了几步。立时有人理解了王老汉的苦衷:“老王唉,您可也真倒霉,惹上这么个不省事的东西……”
柳五儿也十分无语,其实迄今为止,这周衙内还真没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他不过就是买了个铺子,然后要将铺子里的租客赶走而已。这太正常了。只是周衙内不过昨天见了自己一面,今天就能将铺子的原主给揪出来,估计这件事,还是顺天府和城门领做了些功课的。
想到这里,柳五儿觉得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翠缕,没法子了,收拾东西,咱们走。”
这周衙内听了这话,却又跳了出来,伸出双手拦道:“别,小姑娘,豆腐西施……这铺子,你要,就拿去……”
这话一说出口,旁边的王老汉,登时地嫉妒了,天下竟然有这等好事!
可是周衙内下头的话说出来,令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租金么,你就每个月陪我几天就好啦!”
柳五儿登时气白了脸,周围的街坊也七嘴八舌地声讨起来。
谁知周衙内也变了脸,怒道:“本公子是堂堂五品大员的亲生衙内,看上一个女娘,你们这些贱民,有什么好说嘴的?小心本衙内动了怒,将你们这一条街的铺子都封了,看你们还有什么敢说嘴的!”
京城内的商家,大多都有顺天府颁的执照,若是执照吊销,生意就做不成了。一听这话,原先鼓噪的邻里立时就噤声了。过了片刻,还有些人小声地劝柳五儿,“柳姑娘啊,这周衙内也是一表人才,你要不,考虑考虑?”
柳五儿没有暴怒,也没有跳脚,只是指挥翠缕收拾东西。她冷静的态度,几乎叫周衙内要抓狂了,守着街边不断跳脚,指责柳五儿有眼无珠,并且叫嚣着要动用武力,将柳五儿强留下来。
而原先坐在铺子外头的钱槐,却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柳五儿见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骂道,没担当的软蛋,果然永远是个软蛋。
她的视线转向一边,原先坐在钱槐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此刻还继续坐着。
柳五儿突然心里一动,认出了此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