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如果史湘云失了嫁妆,也不晓得卫家会不会娶她。随即又想,其实史家失势,史湘云就算能嫁入卫府,罪府所出之女,又无嫁妆傍身,料想史湘云的日子会过得比较艰难,也不晓得能不能斗得过卫府那位“表姑娘”。
少时,那锦衣军将所抄财物念完,最后道:“……御赐史侯府第一座,俱没入宫中。”
接下来有人宣旨,骈四俪六,柳五儿也听不懂那史侯到底是个什么罪名,不过想来也不外乎什么结党营私之类。柳五儿只关心最后对史侯府中人等的处置如何。听到最后,她还是不明白,心想,八股文,真是害死人啊!见旁边有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也在听着,柳五儿连忙凑过去,请教了一下,这才听懂了朝廷对史侯府的处置:
原来史湘云的两位叔叔,忠靖侯史鼐、保龄侯史鼎,俱个下狱,所抄获的家财,包括金银珠宝玉器、房产田契、连同那座史侯府第,一概没入宫中。除犯事诸人下狱以外,其余人等,着逐出史侯府。
柳五儿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女眷们没有加罪,倒是最好的结局了,也不晓得这是不是就是那宝姑娘所说的,命数和天意。
稍待一会儿,只听史侯府里头哭声震天,一众女眷被兵丁从史侯府第里带了出来,众人乱哄哄地,都聚在门口。
柳五儿眼尖,在人群中见到了史湘云的身影。
湘云身穿着家常的旧衣,外头连披风都未穿。可是湘云却依旧神情淡然,没有悲、没有恨、也没有自卑与自怜。她仿佛只是寻常时候出了一趟家门,来到这街面上。翠缕则紧紧地握着湘云的手,守在她的身边。
史侯府女眷之中,有两位中年夫人,看着甚为端庄,她俩立在正中,周围哭泣着的女眷和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围在这两人身侧。想来这两位便是两位史侯夫人了。只见其中较为年长的是忠靖侯夫人,缓缓地环视一圈,哑着嗓子,对着身周的仆妇等人轻声道:“好教诸位得知,诸位的身契都在我这里。如今我史侯府一败涂地,已然留不住各位,亦无颜相留。请各位自取身契,从此便散了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仆妇当即大哭。
保龄侯夫人也在旁边向诸人道歉:“如今府中家财俱没入宫中,实在再无余财可散。唯有我史姓女眷随身的一些首饰钗环翠,得蒙圣恩,尚且保留着。诸位若是不嫌弃,便请拿去,尚可支持一段时日。”
两位史侯夫人身边哭声大噪,不少人便跪下与史侯夫人叩头,又有人哭道:“夫人这些余财若是散去了,夫人与小姐少爷们的日常用度,又该如何是好?”
忠靖侯夫人面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哀色,说:“犯官罪妇,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日后不过是一粥一饭,全凭自食其力便是。”说着她仰头向天,道:“富贵场,温柔乡,便是消磨意气的根本。我史侯府传至第四代,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只盼诸位能得个教训。”
柳五儿在旁听着这话,隐隐觉得史侯夫人这话,就好像是在说与贾府听一样。
可是贾府在贾妃产子之后,又一次迎来了鲜着锦、烈火烹油的好时候。史侯夫人这话,贾府又如何能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