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绝不归宗
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炮竹声中便是新的一年,吃团圆饭的村里人说的第一件事便是湛非鱼收到的年礼,平常人家七八口人一年都存不了五十两银子,可湛非鱼收个礼就足足有几百两。
而村里人谈的第二件事就是宝丰布庄曾家,天凉曾破!
在二十九这一日,南宣府卫所的陶百户带了一队士兵将曾家包围了,曾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都被缉拿了。
曾家的宅子和铺子贴上了封条,当天晚上,曾玉泉、几个曾家嫡系外加铺子的掌柜的、账房等人被套上枷锁拉上囚车连夜带走了。
曾家的家丁、小厮、丫鬟们都下了县衙的大牢,等年后查清楚了曾家的案子,再交由陈县令发落。
“爹,既然曾家都完了,那大哥是不是能回来了?”湛老二放下筷子,神色里透着愧疚又多了几分期待。
刚要夹菜的湛老头一愣,早上他从小儿子口中得知曾家出事了,只想着老二安全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却没想到湛老大这里。
小姚氏这两日被村里人挤兑嘲讽,又嫉妒李氏收到的那些年礼,立刻附和道:“当初曾家不讲理冤枉我们,大哥也是体恤当家的挨了七刀才代替当家的被除族,现在没事了,大哥也能回来和我们过个团圆年。”
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湛老头枯树皮一般的脸庞上露出笑来,声音都响亮了三分,“说得对,老三,你去把你大哥叫回来,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年,再把家里的酒拿出来,我们父子四个好好喝一杯!”
湛家人都笑了,似乎都在期待湛老大回来。
“啊啊……”一旁面色阴沉沉的湛老太抬起头,皮包骨头的手一把抓住了湛老三的胳膊,对着他直摇头,又啊啊的喊了两声。
湛老三错愕一愣,“娘,你干什么?我去喊大哥回来吃团圆饭!”
从情感上而言湛老三更亲近大哥,从小时候起大哥就护着他、让着他,湛老三也舍不得湛老大在木屋里孤孤单单的过年。
而理智上,湛老三更想湛老大回家,田里地里的活没人干,家务也没人做。
马氏和小姚氏俩妯娌虽然也能做,但两人天天吵的人耳朵疼,关键她们干活没有李氏麻利,烧饭做菜也不好吃,还邋里邋遢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湛非鱼今非昔比,全村就没有人不眼红那些价值几百两的年礼,湛老三同样也动了心,有那么多的银子,哪里还需要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到码头拉货。
“娘,你老糊涂了吧?你拦着老三干什么?”马氏往嘴巴里塞了一口肉,三两下吞了下去开口道:“大哥回来了,大嫂肯定也要回来,那么多糕点、布料,说不定还有银子呢!”
要不是惧怕村正和老族长他们,马氏都想上门去抢了,几百两银子啊,到时候她也能像朱地主一样,每餐都能吃肉,还有下人伺候着。
湛老太死死的抓住湛老三的手腕不让他走,力度之大,尖锐的指甲都摁到了他皮肉里。
“娘,你快放手啊!”马氏不满的看着湛老太,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娘真的老糊涂了!
见马氏还敢怂恿湛老三去喊人,湛老太面容狰狞了,左手抓起碗对着喋喋不休的马氏砸了过去。
砰一声!粗瓷大碗砸到马氏的头上,然后掉地上碎了,伴随而来的是马氏痛喊声。
一把捂住了头,感觉流血了,马氏放下手一看,指间是殷红的血液,蹭一下起身的马氏愤怒的叫嚷起来,“娘!你疯了啊,你砸我干什么!”
湛家其他人也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湛老太会发疯。
可一抬头,蜡烛的光下,那皮包骨头的刻薄老脸,那深深的法令纹,搭配上湛老太狠辣的要杀人的眼神,湛家人都吓了一跳。
小姚氏乐得看马氏倒霉,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风凉话脱口而出,“娘只是失手,弟妹,你当儿媳妇的怎么和婆婆大呼小叫的!”
不过小姚氏也眼红李氏收到的年礼,要是大哥没除族,李氏没搬出去,有爹娘在上面压着,那些好东西有一大半要进二房的口袋。
“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大哥除族之后就不拿我们当一家人了,伤了你的心。”小姚氏走过来,安抚的拍着湛老太的后背,“可母子哪有隔夜仇的,娘,大哥最孝顺你,知道你还惦记着他,大哥一定会……。”
啪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响起,小姚氏脸上还挂着自以为是的笑,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湛老太力气大,这一巴掌把小姚氏的脸都打偏过去了,而眨眼的功夫,她的脸就肿起来,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啊啊!”嘶哑的喊叫着,湛老太枯瘦的老脸狰狞而扭曲,死死的盯着小姚氏和马氏,似乎谁敢去喊湛老大,她就要杀了谁!
湛二郎几个孩子吓的抖了抖,哆哆嗦嗦的看着狰狞可怕的湛老太。
湛老头有些的恼火,可偏偏他也不敢和湛老太对着来。
自从不能说话之后,湛老头就感觉这老婆子跟鬼上身一般,身上都凉飕飕的,看人的眼神让人瘆得慌,每晚上躺下来之后,湛老头都害怕湛老太半夜会不会爬起来掐死他。
“都吃饭,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湛老头发话了,其他人也不敢开口了。
再说两个儿媳妇,一个额头被碗砸破了,一个脸上挨了一巴掌,这也不是喊湛老大回来的好时机。
发疯的湛老太终于消停了,只是阴狠如同厉鬼一般的眼神警告的看了看两个儿媳妇,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湛老太自从哑巴了就没有出过湛家的大门,但有小姚氏和马氏在,湛老太也知道湛非鱼收到很多年礼,都是值钱的好东西,加起来至少几百两。
可一想到自己被毒哑了,湛老太真的怕了,她怕湛老二他们算计湛非鱼,到时候惹怒了那些人,丢了命可就迟了。
……
另一边,吃过年夜饭的湛非鱼像是没发现李氏的心不在焉,“娘,我回房间读书了,夫子布置的文章还没写。”
回过神来,李氏赶忙道:“好,娘这就把炭盆给你端进去,别冻着了。”
虽然黑炭的价格也不便宜,可湛非鱼每晚上都要苦读到深夜,再者家里也不差银子,李氏就从村里烧炭的人家买了五十斤木炭。
等湛非鱼暖了手开始提笔写字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湛非鱼笑了笑,收敛心神继续誊抄手中的制艺文。
殷无衍让人送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小箱子里装的却不是银锭子,而是大户人家用来打赏的银子。
特制的银子有梅状、葫芦状,也有银裸子,一盒子估计有一百多两,足够湛非鱼撑场子用。
而另一箱却都是书,其中有十本收录的是近几年各府院试、乡试中的制艺文佳作,还有国子监学子所作的优秀制艺文。
最重要的是这些文章都有点评,字迹虽各不相同,可看这堪比书法大家的字迹,湛非鱼就知道这些点评都是大儒所写,这十本书对湛非鱼而言就是制艺文教科书!
且不说湛非鱼如痴如醉的在学习如何写制艺文,李氏拎着两个篮子出了门,外面积雪未化,月光洒落下来倒不显得黑暗。
“凤玉?”开门的湛老大呆愣愣的看着门外的李氏,反应过来后,黝黑的脸庞上露出狂喜之色,“你怎么来了?我……你……”
李氏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了湛老大,看他那激动的都快说不话话的模样,终究心软走了进来。
老猎户的木屋就两间,右边一间一分为二,前面是厨房后面是卧房,左边这间是正屋,摆了桌椅,桌子后用木板做了个隔断,是存放粮食和杂物的小库房。
“你快坐。”湛老大把两个篮子放桌上,拉过椅子让李氏坐,可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又显得很窘迫。
“你还没吃?”李氏看着桌上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