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梁苦笑道:“你来问我,我又有何办法?”
阿云道:“老夫人想见东山先生,昨日没有见到,已经十分焦虑,食不下咽。今日敌军叫阵,先生又不在……”她说到一半,见众人神色,已然顿悟,一时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摇摇欲坠。
齐梁抬头望天,又垂头看地,半晌道:“我去见见祖母。”向众人草草一礼,径自出门去了。走来步履迟缓,好似肩上有万斤的重负。
韩傅二人本要争辩几句,见此情景竟也不好发作。唐望见齐梁走远了,赶忙劝道:“小齐先生所虑都是为了守此城池,两代人为国而死,何其不易!傅小将军心怀大义留守在此,定然也不愿一番辛苦付诸东流吧!”
傅易余怒未消,说道:“他要一家殉城是他的事,我远来襄助是我的事,和这几岁的孩子又有何关系?”
唐望说道:“便是现在送小娘子出城去,也不过是几骑的人手。张缄恐怕还有援兵赶来,万一有敌军绕过山麓,从后包抄围堵,岂不是自投罗网,不如在城中安全……”
他说来自己也觉得不令人信服,又道:“我这便派亲信保护令侄女,若是万一城破,也一定能护她周全。”
韩芷说道:“唐尉不必为难,这孩子是我带进城的,我必然会担起责任。”
唐望道谢不迭,又说道:“昨日我与小齐先生分说形势,如今这六个队长里,少说有四个都心生退意。小齐先生漏夜与他们谈心,才使他们齐心作战……几位冒死守城,都是一片真心,千万不要生出间隙。”
他说完这一番劝解的话,韩傅二人都点头允诺。唐望心下稍安,告辞去巡视防卫。傅易见他走得远了,说道:“这唐尉忠心耿耿,倒是我小看他了。但齐士衡此举令人好不寒心!恐怕他也是听了那姓程的的话,对我心生疑虑。”
说到这里,不免愤愤不平:“若我捉到那人,必叫他生不如死。”
他脸上郁郁不乐。韩芷知道他家中往事复杂,难以宽解,也不多言,只说道:“既然如此,你还要留在城中吗?”
傅易说道:“我来此不是为了齐士衡,自然也不会因为他而去。但若是不敌,也不会在此枉送性命。”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韩芷,说道:“只是我连累你二人陷在城中.”
韩芷正色说道:“哪里来的连累二字?”
两人交情深厚,傅易听他这样说,也不提一个谢字。他垂眸看到韩松拉着韩芷衣角,问道:“小侄女名叫什么?”
韩芷答道:“松柏的松。她寒症未愈,暂时不能说话,你莫要逗她。”
傅易笑道:“哟,竟是个小哑巴。”
他虽然语带谐谑,但眸光柔和,神情郑重,仿佛应下了什么重诺。韩松却并不领情,白他一眼,转到韩芷身后去了。
说话间,街道上隐约传来一阵缥缈的乐声,曲调悠扬,颇为动人,但夹在梁城萧索忙乱的背景里,显得有些怪异。
傅易与韩芷面面相觑,几步走出门去,发现这声音仿佛是从城外来的。于是又登上城墙,向外张望。
张缄部队在城外数里搭建营帐,暮色降临,火光摇曳,人马阴影攒动。那笛声正是从某个军帐中传来的,但距离遥远,分不清是哪一个。
韩芷听了一阵,觉得这吹奏功力不俗,十分诧异,说道:“据说张缄喜好音乐,有时在战场上弹唱自娱,没想到是真的。”
傅易冷冷道:“他倒真有雅兴。”
两军对垒,己方焦头烂额,敌方还在玩弄音乐。他自觉大失面子,哼了一声,下城楼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