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害怕什么
得知了杜家的悲剧惨案后,顾承御就想,
且不提杜寒江和川哥儿之间的至亲血缘伯侄情分,就说杜寒江以前所为,虽是专横强硬了些,但好歹从未做过伤害他们母子性命的事情,两家也从无不可磨灭的仇恨,川哥儿却也能记恨至此,将事态一步步推展成如今模样。
再反观他顾承御从前手段,想他如今境况,他难免有些心有余悸。
倒不是怕安儿腹中子恨他不认他,而是怕恒哥儿的悲剧会重印在他将来的孩子身上,更怕如今的三姐成了安儿以后的下场。
那天,痛下绝心之前他也有一遍遍的想过,等这不明不白的孩子一落地,他果真能将这孩子视如己出,果真能问心无愧,待其惜若骨血吗?
从前的事,他果真处理得足够干净,果真能确保余生后世也毫无泄露的可能吗?
退一万步,万一就有那么个万一,一个不慎叫这孩子知晓了自己的来历,他该当如何?
孩子该如何接受,该如何看他,又该如何看待安儿?
这孩子将来会是何种心性,会不会受人蛊惑,一举要报早年之仇?
会不会也像川哥儿那样怨恨自己的母亲,怨恨兄弟,从而做出骨肉相残,伤害安儿之事?
他倒没所畏惧,这两年来,什么风霜,什么险阻他没经历过。
但安儿呢。
她素来看重亲情,素来胆小又见不得血腥。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叫安儿亲眼见到她的孩子们相互残杀,她心里该有多痛,他的罪孽又有多深。
他不知道。
也无法甚至是不敢预想。
只知她半身是血,可怜又无助的说着恨他的时候,他的心也像死过一回。
看着她毫无人气的惨切模样,再想他从前做过的事,顾承御心里捶痛不已。
但想她阖眼前给他的那眼神,他没敢再去打搅她,就那样默默看着她守着她。
时间一点点的过,从黄昏日暮到夜幕笼垂。
从月上梢头到晨光渐起。
再见日已三竿。
房里点香添了一次又一次,茶水凉了一盏又一盏,允今安却犹在昏睡。
手脚冰凉如水,脸上毫无人色,乌睫轻敛,浑身瘫软,若非那点子薄弱到几近不闻的气息,当真是和死了无异。
候了一天一夜,顾承御终是没能忍住,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小耳,然后握起她的手放在脸边轻轻蹭了蹭。
他说:“是我,都是我不好。”
“顾侯言重。”
几近气绝的声音倏的响起。
浮游呼吸略复几分,她徐徐睁了眼。
也不知道是没了挣扎的余力还是强行忍着怒,这个时候,她再也不闹不气不骂他了。
“如顾侯所说,如今的我,除了慢慢受,哪里还能有其他。”
一字一句如深秋枯草,不知滋味如何,只觉落得尤为轻贱。
顾承御闻言心里猛痛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尽量调整好情绪,握住她的指骨轻轻问了声醒了。
另一手尤为怜爱的抚过她眼尾眉梢,他说,为夫很担心你。
然后小心翼翼的转手去摸她小腹问她还痛不痛,软枕褥子垫的可还舒坦,
光线刺不刺眼,这熏香可还习惯,
饿不饿,是先吃药,还是要吃些什么。
几番过去见她都没有半分应答的意思,他就知趣的安静了下来。
却也没敢离开,只安安分分的等在那里,守着她。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杵着。
他痴愣愣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