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有朋也是有“正当职业”的,他就是一个黄牛票贩子。
这天,沈光林正一个人在宿舍里思考人生,苏有朋又来找他了。
“沈老师,救救我们吧!”苏有朋上来就求救。他这是被人打了吗,我沈光林又不是李连杰,并不能打10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慢慢说。”沈光林帮助小苏倒了一杯水,让他顺口气。
“我大哥,我大哥他被抓了!”很少见这位苏兄弟这么恓惶急迫。
“你大哥苏有亮不是在纺织机械厂上班的吗,他干啥了被抓了,耍流氓啦,你们兄弟也是,一个比一个会拖,到现在了还不赶紧去娶个媳妇,难道还要别人姑娘倒追啊。”
沈光林对苏有朋的一家还是很熟悉的。
苏有朋他兄妹三人,老大苏有亮今年30岁,早年接父亲的班进了工厂上班;
苏父在工厂里以四十四岁的“高龄”退休之后做起了锅炉临时工,收入并不好;
苏有朋高中毕业下乡好几年,直到去年才回来。
苏有朋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今年才十五岁,正读初三。
这一家人就是京城广大普通工人家庭的缩影,很不富裕但是美满。
苏有朋却说了:“不是这个大哥,是我行业里面的大哥,他是带我入行做事的师傅,前天倒腾票的时候被抓了。”
“你们做这个行业的不都是手眼通天的么?这还能被抓,再说了,你大哥被抓了,你不是刚好可以上位吗?”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老大不进去,小弟哪里有机会上位啊。
“沈老师,我特别尊敬您的,您怎么能这么说?黑皮他可是我大哥,跟亲大哥一样的,没有他,我”
苏有朋卡壳了,因为没有黑皮,他也走不上票贩子的道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什么了,而且黑皮被没收的钱财,也有一大部分是他的。
“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大哥怎么就被抓了呢。”沈光林及时认错,有些玩笑确实不能乱开。
“还不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收的美元比较多,就想去使馆区碰碰运气,因为有些能够出国的人他们想多换一些外币,刚好我们手里就有,结果被人套笼子了。”
这事还要怪到沈光林头上,这些美元就是从他这里换出去的。
“意思就是你们被人恶意举报然后被一锅端了呗。”
“是的,而且黑皮大哥不但被抓了,就连家都被抄了,没收的钱财都有小两万,这可是我们几个人的全部积蓄。”这里面就有苏有朋历年来赚的所有钱财。
“那你要我怎么救人?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师,又不是红二代红三代,可能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可小嫂子她是红三代啊,她又在公安局工作,人面广,派头足,现在一个派出所的所长都开不上三蹦子,人家就开上了。”
这件事还真的要从长计议。
经过了解,原来,小苏和黑皮他们“过界”了。
使馆区是别人的地盘,他们去别人的地盘赚外快,自然就会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他们就被人举报了,然后还找关系来了一波狠的。
以有心算无心,人赃俱获,果然正中目标。
这件事沈光林不能做主答应下来,不过他买房的时候小苏和他的两个朋友顺子和二楞很热心的忙前忙后,无动于衷似乎也不好。
小姐姐出马,事情很快变得明朗起来。
黑皮没事,至少不会吃枪子。
不过财产没收是肯定的,而且还得劳教三年。
“劳教”又是个历史名词。
建国之后,根据宪法第100条规定:为了把游手好闲、违反法纪、不务正业的有劳动力的人,改造成为自食其力的新人;为了进一步维护公共秩序,有利于建设,对于劳动教养问题,作如下决定:……
听起来有点像技工学校的性质呀。
消息打听到了,苏有朋的家沈光林还是知道的。
上得门去,苏有朋果然在家呢,他正在家里做“手工”。
这就不做黄牛了?
苏有朋就像个鞋匠一样,坐在小马扎上一手持锥子,一手持檩条,他正在编篮子。
“手艺不错啊,编这么多篮子做什么,装鸡蛋?”
“沈老师你来了,我编篮子当然是卖啊,总要养家糊口的啊,不然还能够怎么办?我都28岁了,攒的结婚钱现在全没了指望。”
“你?摆摊卖篮子赚老婆本?”
“嗯,是的。”苏有朋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怎么不继续做黄牛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了?”
“做不了了,没本钱了,友谊商店的地盘也被别人占去了。黑皮大哥他出事了不要紧,把我们的本钱全部折进去了,要是再不找点别的活,我真的要出去要饭了。”
沈光林表示深切同情。
不过这个时代的特征就是这样,一群人在灰色地带来回试探,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运气好能够平安无事,运气不好就有可能去吃几天牢饭。
傻瓜瓜子的老板了解一波?
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就卖篮子了吗。”沈光林主动问了。
“沈哥你有出路不?您是喝过洋墨水的人,能不能给指条明路。”苏有朋早就想咨询沈光林以后该干些什么了。
“当然可以,哥是什么人。现在国家改革开放,百废待兴,想赚钱其实一点都不难。”
“真的假的?”
“你现在摆摊有人抓你不,都是在哪里摆摊?”
“在秀水街摆摊,抓是不怎么抓了,只要卖的东西与国营代销点不一样,只要不守着别人的门口卖,公安不管的。那么多人没处就业,再不让大家谋个营生,还要不要人活命了。”苏有朋也是憋屈,他要是能够像大哥一样有工作也不至于这样呀。
“你看的很对!你知道吧,今年年初的时候国家就颁布了《关于城镇个体工商业户登记管理若干规定》,意思就是个体工商户可以正常营业了,不过《实施细则》《营业执照》的样本还没有下达,估计第一个人吃螃蟹的应该是江浙沪一带的人,但是大方向有了,你可以做点赚钱的小生意呀。”
沈光林其实自己也想赚钱,因此准备撺掇苏有朋一起干。
“还请您指教?其实换外汇劵就挺赚钱的,最高峰的时候我身上的钱超过了3000块,现在全折进去了。”
小苏的神情说不上气馁或者不甘,自己做的事毕竟违法。
“赚钱的方式有很多,你要不要跟着我干?”
“跟您去做京城大学的老师吗?可别逗了,我高中是读完了,不过跟没读一个样,不然也不至于混成这样,早考大学去了”
沈光林说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听过80年代初倒爷的故事,倒是可以把这件事讲给小苏听。
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
沈光林告诉小苏可以去羊城去深城看一看,从那边进些电子表,进些服装,再进些电器过来卖。
运输的事情也简单,前期可以采用人工携带,路线趟开之后可以考虑走铁路运输的路子,比如搞定列车长,比如托关系整个车皮。
要是不行就找找那位新认识的朋友,“一身豪气”的优雅男士王是石。
万事开头难,不去碰运气守在家里编篮子能赚几个钱?
苏友朋胆子还是足够大的,听了沈老师的蛊惑立刻决定背水一战了。
但是又面临的另一个难题:“可是我已经没有进货的本钱了?”
“我有。”沈光林从兜里掏出2000美金和2000元人民币。
“你就不怕我拿钱跑了?”
“你老娘和你妹子在家呢,在京城打断人一条腿要不了100块钱。”
“打人是违法的。”
“我是华侨,有外交豁免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