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伸手揉了揉眉头,唤了声“陆异之。”
“今日就这样吧,你整理好,明日送来朕看。”皇帝说。这就是说明日他也要来,陆异之将册子拿起来:“臣告退。”
他退了出去,其他的官员们也退了,只余下刘宴。
皇帝抬起揉按眉心的手,看着刘宴,似笑非笑问:“陆异之给你什么好处?怎么提携他了?”
刘宴似乎不解,反问:“不是陛下一直提携他吗?”
皇帝轻咳一声:“他这人吧,年轻聪明有才学,什么都好,朕的确很是喜欢,但,这男女之事跟夏侯先生家闹得不好看,朕用起来,总有些顾忌,毕竟读书人嘛,名声…..”
刘宴说:“陛下,臣当初进京的时候名声也不好,连累陛下名声也不好,说陛下是因臣对罪王有恨才重用。”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这么些年过去了,陛下觉得臣这个大理寺卿做得如何?陛下的名声可有被连累?”
皇帝哈哈笑了:“做得好,做得很好,托你的福,朕也被称为善用人才的明君。”
也是,声名又有什么,这朝堂上哪有干干净净的人,好用就行,霍莲能这样用,其他的官员自然也能。
…..
…..
刘宴走出御书房,陆异之已经离开了,似乎不知道刘宴提携了他一把。
但消息已经传开,就连大理寺整理文册的小吏都知道刘宴提携了陆异之。
“大人这是惜才?”小吏好奇问。
刘宴嗯了声:“陆异之文章条理清晰。”
条理清晰?小吏愣了下。
“柳州案就要结案了,我可不想看到在文书上出错误。”刘宴说。
果然是惜才啊,小吏释然又失笑,可不是吗?刘宴这种不爱财也不好色的人,还能因为什么。
小吏退了出去,刘宴看着桌案上的文册迟迟未动,放在膝头的手攥起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总不会真是因为七星当初对他的一句交代吧,必要的时候提携一下陆异之。
这句交代只会让他,把将陆异之踢出朝堂,免得被墨门所用,做出不利朝廷的事,但…..
如今这个时候,北境长城修补,种种意外频发,连他都差点被算计进去,多一个人多一个机会,万一真有什么意外,这个陆异之或许能助力一下…..
当然,在不危害朝廷的基础上。
当然,只是助力修北境长城,不是其他的。
刘宴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提笔专注地书写。
……
……
陆异之离开翰林院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掌灯时分,街市上灯火璀璨,明亮又让人视线昏昏。
他下马却没有迈进门,而是向街口的方向看,微微皱眉。
“公子怎么了?”小厮忙问,也跟着看去。
陆异之说:“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什么歹人?门外的仆从们一惊,门内的仆从也都冲出来“谁?”“什么人?”“哪里?”门前些许混乱。
陆异之制止他们:“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最近不太….安心。”说着又一笑,“不过今天以后就没事了。”
说罢大步迈了进去。
陆家的仆从们在门外转了转,这才进去关上了院门,恢复了安静。
在街口靠着墙的一个闲汉将口中嚼着的枯草吐出来,收回了视线。
“哎,这不是看城门的老张吗?”有几人路过,看到了,认出来,笑着喊。
“什么看城门,是睡城门的老张。”又有人哈哈笑。
张元不理会他们的嬉笑,沿着街踢打踢打走去,身后传来那些人追问声“老张你不去睡城门了吗?”
张元回头看了眼,一笑,说:“不去了,用不着了。”
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街上灯火里的那几人被吓了一跳。
“天啊,老张是在对我笑吗?”
“第一次见到老张笑,吓死人了。”
……
……
陆宅里灯火明亮,围坐在厅内的陆大夫人和陆大老爷脸色都不好看,陆大夫人更是不停的转动手中的念珠,将漫天神佛求一遍。
“真是吓死人了。”陆大夫人喃喃,“夏侯家果然惹不得。”
陆异之含笑劝慰:“没事了,母亲,都过去了,有刘大人今天这一句话,陛下对我再无避嫌。”
陆大老爷说:“需要给这位刘大人送钱吗?”
刘宴吗?陆异之摇摇头:“他不是那种爱财的人,不要给他送钱。”
“那他怎么会帮你啊?你跟他打过交道?”陆大老爷问。
陆异之再次摇头:“刘大人不是那种喜欢与人结交的人,很少与朝中的官员来往。”
他这种新晋官员更是不可能。
今天刘宴叫住他,他也真是很意外。
“那肯定是这位刘大人惜才。”陆大老爷抚掌说,“异之才学兼备,只要扶一把就必然能出人头地,刘大人自然也知道。”
陆大夫人念珠一停,说:“刘大人是不是有女儿?”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肯定是有所求,这个刘宴是不是想要女儿嫁给她儿子?
哼,虽然得罪了夏侯家,但想要嫁陆异之的人多的是。
陆大老爷一怔,也不由看向陆异之。
陆异之笑了:“刘大人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女。”
这样啊,陆大夫人有些遗憾,继续慢慢捻佛珠,可惜可惜。
“也是,就算有,现在也不能议亲。”陆大老爷沉声说,“倒不是顾忌夏侯家,是顾忌霍莲,毕竟那个女人在霍莲手里,万一惹怒了她,鼓动霍莲对付你,很是麻烦。”
陆异之再次笑:“霍莲以后也不用在意了,他这一次去被边境,陛下是要借他的手铲除北海军,除掉了北海军,霍莲也就没什么用了,最多一两年,霍莲就要完了。”
霍莲完了,那个七星自然也完了。
不过,她可以放心,陆异之看向一旁的耳房,他会照看好她在他们家的牌位。
逢年过节,给她一缕香火。
他陆异之是个有情人。
……
……
当天光从地面跳出来的时候,七星勒住了奔驰的马匹,似乎有些不适应光亮,眯着眼看前方。
前方似乎无边无际。
“小女。”陈十的声音在耳边激动地喊,“你走了有六七年了,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七星的视线渐渐恢复,前方一片绿油油的原野,远处有山峦起伏,天地似乎连接在一起。
“我。”她慢慢说,“记不得了。”
她离开这里不止六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