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虚掩着,许仙推开门,走进去,歌声戛然而止。
彩蝶正双手抚琴,她见许仙到来,对其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空座,示意他入座。
四周是些身着绫罗绸缎的贵公子,而且这些贵公子,见许仙进来,尽皆怒目圆睁,恨不得上前殴打——他们是春满楼常客,自然知道彩蝶和许仙的传闻。
许仙还不知道,他现在已是临安全男人的公敌了。
老鸨骂骂咧咧走了过来,冷嘲热讽道:“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喝酒给不起钱的许公子。上次你欠了春满楼十两银子,到了期限,我盘算着去找你,没想到自己送上门了。”
“妈妈,”彩蝶蹙着秀眉,有些不悦:“我不想被一些杂事扰了清净,若有事,等散了场再说。”
老鸨恨的牙根痒痒,可她又没办法,若她表现出半分不满,那么彩蝶就罢场,然后这一天的几百两银子,也就赚不到了。
她只得赔笑:“那好,我和许公子去外面谈。”
彩蝶摇头道:“不行,下面一首曲,我要唱给许公子。”
咯咯咯……
许仙能清楚的听到,四周那些男子,都在咬牙切齿,摩拳擦掌,他不由苦笑,暗暗道:“这彩蝶看上去很傻,但精明的很。她怕我退缩,故意给我使难,让这些人彻底恨上我,把我逼到绝境。”
不过人家姑娘把屁股都给他摸了,还要包养他,他若退缩,也太不是男人了,于是他点点头:“有劳彩蝶姑娘。”
在场所有人,都满眼杀气的看着许仙。就因为许仙,他们才得不到彩蝶青睐;就因为许仙,他们每天几百两银子,来听彩蝶唱歌,听了大半年,彩蝶都不正眼看他们;就因为许仙……反正就是因为许仙!
老鸨暗暗冷笑:“谁不知你穷的叮当响,等会拿不出钱,就让你出丑!”
许仙找了个座位坐下,见旁边有个贵公子,随口问道:“兄弟,贵姓?”
贵公子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临安知府陈正年长子,陈长风。”
许仙咧咧嘴,笑道:“原来是陈公子,真实冤家路窄。”…。
陈长风点头:“等你死了,就笑不出来了。”
许仙正色道:“这也是我送你的话。”
看来,今天来春满楼,一点也不明智,有老鸨,有陈长风,还有在场所有贵公子。
不过既然摸了人家姑娘屁股,怎么也得给人家姑娘安心,那就稍微证明下自己,证明自己不是软弱的小白脸。
彩蝶挑了挑琴弦,双眸神情的望着许仙:“下面一曲,是楚辞《湘君》。”
众人更怒,头顶几乎要冒烟了。
《湘君》是首情诗,虽名为湘君,却是以湘夫人的角度,来思念湘君。彩蝶挑出这首歌,明明是在传达情意。
许仙知道,众人对他的仇恨值,已经爆表。可他又能怎么办呢,摊上了个聪明女人,但愿这女人有办法收场,否则他今天绝难竖着出去。
他投过去了个眼神,对彩蝶挤挤眼,星目传情:“我懂你。”
彩蝶脸色微红,错开了视线,专心唱了起来: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
不得不说,彩蝶唱功极好,尤其配合她那天籁般的嗓音,就像玉珠落盘,无比清灵,恬静。
仿佛之中,许仙此时并非坐在青楼,而是在湘江之边,聆听着湘夫人的哀伤,一丝丝哀愁怨恨,陇绕心头。
意境绵长,飘零如水。
彩蝶的歌,自然,恬静,尤其是唱这种古朴的词,文雅高尚,远比后世的那些情爱缠绵好得多。
许仙暗暗咂舌:“原来彩蝶歌声这么好听,以后我就组建个乐团,靠巡回演唱赚钱,必能大赚一笔。”
他盘算着,又多了条财路。
一曲唱罢,众人皆沉,仍沉浸在湘夫人的哀伤中,无法自拔。
只有许仙,坐如针毡——被几十个人记恨着,多少有些拘束。
老鸨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来到许仙面前,扯着嗓门喝道:“许仙!上次你打坏的那只水杯,我找人鉴定过了,是前朝古董,价值二十两!今天,你得把钱还给我,否则别想走出春满楼!”
老鸨的公鸭嗓子,如同惊雷,震醒了那些贵公子。
众人幸灾乐祸,都在心里暗道:“还是老鸨有谋略,见多识广。许仙,今天不玩死你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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