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见卫不渝吃饱了,让春姑姑牵着她出去遛弯儿消食,自己才有空喝了口汤:“哀家的乖孙女怎么样了?”
梁澈望着高兴的晃晃悠悠的卫不渝,有些出神:“……朕回来时他刚恢复好,孩子太小,挺闹腾的,还黏人。”
梁酌起了兴趣:“起名字了吗?”
“梁瑾,字裁歌。”梁澈的声音忽然柔和起来,“乌牙名是洛阿依尔,寓意是月光和珍宝。”
祁映己在梁澈回京前就带着阿凌和卫澂回了边关,卫不渝才三岁,年纪太小,又先天不足,还是在皇宫中精养长大的女孩子,至少还得再等两三年才能来边关。
他思索一路,还是递了拜帖,打算去看望一下谢飞絮。
通过正经程序进了乌牙行宫,祁映己被领着去了谢飞絮居住的宫殿,进去后领路人便退下了。
寝宫内的碳火烧得很足,祁映己进去没一小会儿就热一身汗。
穿过层层垂下的轻幔,最后只剩下一层遮挡住视线朦朦胧胧的了,再走不合礼数,祁映己小声喊了一句:“首领?”
谢飞絮道:“祁镜?你进来吧,没事的。”
祁映己“哦”了一声,撩开帷幔,一抬眼,便看到了穿着平朝宽袖窄腰服饰的谢飞絮。
谢飞絮头发没有完全束起,半束起的一握在脑后虚虚绾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扇形的小发包。他的旁边放了张极小的婴儿床,里面正安静睡着个白嫩嫩的小婴儿。
祁映己不自觉放松了动作,在谢飞絮对面的软垫上盘腿坐了下来,轻声道:“没找奶娘看着吗?”
“找是找了,”谢飞絮看了眼睡着的小婴儿,语气无奈,“但她一离我就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心疼人的紧。”
祁映己乐了:“和阿凌和瀓瀓小时候一个样。”
正说着,小婴儿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缓缓睁开了黑溜溜又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把手指放她身边,立刻就被紧紧攥住了。
祁映己逗了她一会儿,见她撒了手,才笑了笑,问谢飞絮道:“有名字吗?”
谢飞絮乖乖点头:“有的。梁瑾,字裁歌,还有洛阿依尔。我本来说按平朝的规矩起名的,但是梁湛说她以后要常留乌牙,起乌牙名就好。”
“你和陛下倒是惯会用对方的角度想。”祁映己笑着道,“梁裁歌,好名字。洛阿依尔是月光和珍宝的意思?也是好名字。”
谢飞絮落在小婴儿身上的目光软了软:“很奇怪,巫师说她未来会别有一番作为,如果是以前的我会很高兴,可我现在听到后,只想让她未来快快乐乐的。”
祁映己弯着眼睛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阿凌的。只要他的余生能平安顺遂,他想做什么我倒是随他了。”又问,“那陛下呢?他以后还来吗?”
“啊……”提到梁澈,谢飞絮茫然片刻,才道,“他说他往后每年会来看我。可他是平朝的帝王,怎么常来乌牙啊?”
祁映己掐着手指算了算:“每年只是短暂小住数月的话,陛下倒是能匀出来时间。”他忽然笑了笑,“惊柳,你怎么回答陛下的?”
谢飞絮微抿薄唇,脸颊意外飞上了两抹绯红:“我当时说……哦。”
梁澈每年匀出来了四个月,两个月的路程,两个月来乌牙小住。后来洛阿依尔四五岁了,谢飞絮才会带着她在梁澈返京时陪同随行,也匀出来四个月去京城居住,两人见面的时间这才长了起来。
一晃十四年。
谢飞絮正和梁澈轻声交谈着什么,偶尔轻笑几声,骤然听到下人来报,说小王女洛阿依尔狩猎回来了,便齐齐站了起来,去向了殿外。
月光下静立的少女要比胡杨林中最挺拔的胡杨还要笔直,眉目带着外族人的精致与飒沓,一双眼睛极像梁澈,明明是带笑瞥人便像含了钩子的风流目,眼底的情绪却幽深寂静,淡漠无波,叫人无端不敢靠近调笑。
同行而去的其他行成年礼的男男女女手中都拎着自己的猎物,独她单单什么也没拿。
洛阿依尔冲两人微微颔首:“爹爹,父亲。”
谢飞絮看到了她空着的双手,奇怪地问道:“裁歌,没猎到吗?”
梁澈也道:“出何事了?”
洛阿依尔神情微怔,突然回忆起了刚刚从马贼手里救下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女孩子。
……太软了。
脆弱娇嫩的像是中原地区才会有的柔弱花朵。
她的眼泪就跟流不干净似的,断线珠子一样落了满沙地,还蹭到了自己的肩上。
自己被她哭得心烦,顺手把捆绑着猎物的绳索塞到了她那双白嫩柔软的手掌里:“送你,别哭了。”耳朵疼。
洛阿依尔收了神,回道:“……无事,过几日我会再去。”
卫不渝不肯让别人碰这匹狼,自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竟然独自一人吭哧吭哧把它拖回了军营。
然后病得躺床上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