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是用来享受,不是用来报复自己。”
活到二十一世纪,黑瞎子几乎已经脱离了九门的系统,他眼镜铺里的几个伙计都是道上搜刮来的奇人,不和任何一方势力挂钩,黑瞎子本人更是逍遥自在,接活全凭心情,一般的斗他看不上,都是让底下的人代他去做,只有那些最有意思的地方才能吸引他。比如解家。
解雨臣早就不住老宅了,自从做了这个当家的,他就把那阴森森的地方改成祠堂一样的东西,祖先们的牌位一放,每逢初一十五上香,家里要是出了叛徒,就在这儿升堂问罪,时间久了,这院子都带上了血腥味。
解雨臣不爱好杀戮,但是人性游戏就是如此,对付那些冥顽不灵的人,只有血的代价才最有效。从前他无意间向黑瞎子提起过,自己越来越讨厌那个宅子,他不想总是扮演那个刽子手的角色,感觉自己像一把刀一样,被别人借去杀人,却没人帮他洗净血污。但是他也知道,在这件事上,黑瞎子帮不了他,谁都帮不了他。
有一回他对黑瞎子说:“其实我也不是传闻里的那么可怕,动不动就要把谁打死。只是如果我不打死别人,别人就会来杀我。”
两个人在一起混得久了,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黑瞎子听多了这样的话,也找不出什么可安慰他的说辞,只是安静听他抱怨。解雨臣很少谈及这样的话题,但是一旦谈起了,必定是有些事在心里压不住了。
黑瞎子能够感觉得到,解雨臣的状态很不好,倒不是说他突然间就变成这样,是成年累月的压力得不到发泄才会这样。他想要教解雨臣去放松,但是对方总是很抗拒,最后往往是黑瞎子败下阵来,用解雨臣的方法解决问题。
解雨臣的方法很简单,但是代价也很大,这也是他在那么多Alpha里独独找上黑瞎子的原因,这个人足够傲气,足够凶悍有个性,只要稍加挑衅,对方就会给他一场充满爆发力的性爱,这就是解雨臣想要的结果。
性这东西就像毒品一样,尝一次就戒不掉了。
有段时间黑瞎子不愿意再看他这样饮鸩止渴,于是设法冷了他将近一个月,再有电话过来约时间,黑瞎子都找各种借口推脱掉了。解雨臣那边自然是不会低头,硬撑着过来了,没有任何宣泄的渠道,就这样生生忍着,下斗,唱戏,挣钱,往死里忙。后来黑瞎子安排的眼线过来送情报说,见小九爷夜里经常到河边溜达,一站就是一宿,不要命似的抽烟,好几次都让片区巡警以为他是想不开来轻生,被人劝回去之后隔天就换个桥头接着发呆,接着玩命似的抽烟。
黑瞎子知道这事以后吓得再不敢跟解雨臣来硬的,他现在明白了,解雨臣的世界里没有玩笑二字,这个人笨得很,在感情上又是一根筋,不晓得怎么闹脾气,不知道怎么撒娇耍赖,所有的事在他面前都很严肃,都要严肃处理,黑瞎子冷着他,他便顺理成章的认为是自己踩了黑瞎子的雷区,对方这才厌了他。他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做错了事就要受罚,这是解家的铁律。没有人管教他这个当家的,他就自己给自己动大刑。
黑瞎子本意是不想解雨臣太沉迷这种畸形的宣泄渠道,想找个机会好好的和解雨臣谈谈感情,结果却弄了个大乌龙,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到解雨臣依赖他至此,若是换了半年前,对方只怕会拍拍屁股非常潇洒的走掉,转眼就换一个Alpha来用。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从解雨臣第一次向他抱怨当家难做开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解雨臣那根时刻紧绷的神经哪经得起这样的刺激,面上看着是挺正常,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淋的雨越来越多,抽的烟越来越重,吃到肚里的饭却是越来越少,黑瞎子远远看着,只觉得这小孩脾气太差,性子太烈,自己怕是惹上个大麻烦。他知道解雨臣强悍,退一万步讲,哪怕他就这样草草结束这段关系,对方也不会有什么闪失,用解雨臣自己的话说,“再难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次”,好像这个人的一生就是不停的熬下去,不见天日一样。只是这其中的难和苦,只有当事人一个人知道了。
月初解家又开会,听说是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解家素来习惯培养一些有奇才的人,比如目力好的,听力好的,嗅觉好的,带到斗里往往能发挥特长。但是培养这样的人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投资大回报小,所以解家一般会去挑一些孤儿或弃婴,只要进了这个门,基本就相当于签了卖身契,要想恢复自由身,那得先留下半条命才行。这次出事就是因为有人想要脱离解家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原因也非常烂俗——他爱上了一个平凡的女人。
平凡二字是九门中人的忌讳,往往也是奢侈,一旦入了这行,再想回去就不可能了。
按照祖上的规矩,解雨臣自当清理门户,留下那人两根手指,或者一双眼睛,放他自生自灭去。可是这天偏偏不巧,那人的相好找到解家来,哭天抢地让解雨臣放了他,底下看笑话的眼睛不少,只有解雨臣里外不是人。
女人的哭声掺杂着雨声,在老宅子里久久回荡,解雨臣看着面前这一对苦命鸳鸯沉默良久,黑瞎子在人群外围盯着他,不知道他心里拿的什么注意。
这时候黑瞎子突然想起解雨臣以前说的,“我也不是传闻里的那么可怕”。
最后解雨臣还是要了那伙计一根手指,按理说至少要两根的,这已经算是慈悲,血色顺着雨水淌遍了整个院子,人群中有人嘲笑说新当家不过如此,唱戏的就是多情,娘们唧唧迟早坏事。
还有人说,少一根手指,没法跟祖宗交代。
解雨臣没有生气,他看上去非常平静,招招手让那对苦命鸳鸯快走,又从怀里抽出蝴蝶刀,对着自己的一截小指比划两下,看了看人群道:“要不我替他分担一点吧,横竖我也是当家的,错都在我。”
院子瞬间陷入死寂。
解雨臣又问:“说话啊,怎么都不吭声了?”
解雨臣的手微微动了动,一股献血喷薄而出,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