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抵达皇城时,已是第五天的下午。
队伍押着人犯耽搁了些行程,进城比预计的晚一些。
阔别十余日,皇城繁华景象一如既往,百姓安居乐业,不知平静表象下暗流涌动。
将几个西麓国奸细押入刑部大牢后,妊临霜和皇长女直奔皇宫。
皇帝自收到城门守卫线报后就在等她们回宫,妊临霜的马车一进宫门便有女官迎接,将她们径直请进了御书房。
两人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窗边榻上的皇帝妊千澍。
她似是批阅奏折看得眼睛累了,午间小憩醒来不久,看向她们时正在揉着眉心。
今日她穿了一身暗红色绒制衣裙,发髻拿了根赤色珊瑚簪松松地挽着,披着一条米色云纹薄毯,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
她的身材凹凸有致,一点都不像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女人。
“卫锦绣?”
听到西麓国奸细招供的宫中叛徒是卫锦绣时,皇帝倍感诧异,反应和皇长女如出一辙,仿佛在卫锦绣身上多琢磨一刻都是浪费时间。
“他……这话孤说来可能不好听,仔细不能被他听了去。”
“你们这位卫父君,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凭他的脑袋,也做不了通敌卖国的叛徒。”
她揉着眉心,顿了顿,秉持着身为帝王的谨慎补充道:“当然,这不代表卫锦绣就与此事毫无瓜葛,孤会命人细查,也会召卫一霖进宫问话,可还有其他线索?”
“有,”妊临霜和皇长女对视一眼,“母亲,其实我和皇姐都怀疑谋事者另有其人。”
“哦?可有怀疑对象?”
皇帝脸上颇具兴味,眉梢一挑,风情万种。
“母亲!”
皇长女在麓城时就一直想着回宫当面问,挨了这么些天已经等不及了,心直口快地问出了口:“四弟这么多年,到底去哪了?”
“他真的被您送出宫了吗?”
妊千澍闻言脸色微变,手一撑便坐了起来,靠在榻边扶手上,瞧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沧儿?为何突然问起他?”
皇长女一愣:“因为之前在他的房间里我也闻到过珞珈草香——”
“如此你便怀疑是他?”
妊千澍皱眉数落她,很有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雪儿,你什么都好,但就是脑子一根筋了些,仅凭一个珞珈草,你便怀疑是你四弟,如何服众?”
皇长女憋了半天,接不上话。
她确实没证据,空口白话怀疑自己的皇弟,难怪母亲要生气,那眼珠子一转就瞟到了妊临霜脸上,无助又可怜。
妊临霜叹了口气,她本想说得委婉一些,兜个圈子再问,现在被她这么冲动一问,也只好将话摊开:“母亲,不止那件旧事。”
“三年前,我曾于西侧宫闻到过珞珈草制的熏香气味,当时手下宫官与我说那里关着个犯了事的公子,直言不可告知详细,否则要掉脑袋。”
“她们说得隐晦,我便以为那是您年轻时的风流债,事关长辈,也不曾探寻。”
见她提及西侧宫,妊千澍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逐渐变得严肃。
如妊临霜所料,当年这些事一定是有内情的,且皇帝未必不知情。
那便好办了。
“……此次西麓国奸细给麓城百姓下咒时,身上也有珞珈草制的熏香气味,香味似曾相识,我便联想到了住在西侧宫的那位公子。”
妊临霜娓娓道来,双眼紧盯妊千澍,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微表情:“母亲,珞珈草气味特别,我和皇姐绝不会认错。”
皇长女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母亲,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在父君身上闻到过珞珈草香气,他向来喜欢那些香味浓烈的脂粉香膏,珞珈草这种气味浅淡的香草,他是看不上的。”
“关于这一点,母亲与卫贵君相处的时间比我们长得多,心中必然也有计较。”
妊临霜站在一边观察,见妊千澍表情若有所思,仍有迟疑,不由再添几句。
“母亲,那奸细招供说在宫中埋伏数年,怎会有如此巧合,难道这宫中除了西侧宫中不明身份的那位,还有第二个用珞珈草的郎君不成?”
她话中深意不言自明。
她怀疑西侧宫里住的就是四皇子妊临沧。
今日和皇帝禀明,也是铁了心想看看西侧宫到底住着什么人,让她想糊弄都难。
事关西麓国,以妊千澍的性子不该如此犹豫,但她却显然有其他顾虑,重又躺下了,仿佛为此头疼,试图搪塞道:“此事孤暂时不打算与你们说,容孤再想想吧。”
皇长女察觉到她不曾正面回应她关于四弟的疑问,不由大胆猜测:“母亲这么说的意思是,住在西侧宫的那个人就是四弟了?”
皇帝没想到她脑袋突然变得这么灵光,一时噎住,否认道:“孤可什么都没说。”
“皇上,事关西麓国,马虎不得,便让我带她们去看看吧。”
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御书房内三人举目望向门口,原来是皇后裘元。
他站在门外长身玉立,缓缓踏来,给皇帝行了礼。
“阿元,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