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是李大人的侄子。”
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清明站在门口,笑吟吟地对着妊临霜行礼:“太女殿下。”
这可真是来对人了。
妊临霜示意他坐下,让宫人把碗筷撤了。
惊蛰见状连忙关上门,给哥哥搬来一把凳子,自己站在太女身后。
清明连忙摆摆手,觉得和太女同桌不合礼数,便没有坐,继续道:“前皇长女侧君名为李宥。其父李波,早年丧妻又不能回夫家,便来皇城投奔妹妹。”
“李波之妹是礼部尚书李灿,故而李波借了她的青云,在李府谋了个无关紧要的职位。”
妊临霜看他一直站着,体谅他身体刚好没多久,皱眉让他过来:“听话,坐。”
清明无奈,只好依言坐了:“殿下,皇城李家是南江城李姓世家的旁支,所以按规矩她们也是世家子弟。”
“李波无女,只有两个儿子,当年皇长女纳侧君时,大儿子李裕已经成家,小儿子李宥长得娇美,便被顺利地送到了皇长女府上做侧君。”
“原来如此,我对大臣们的家世不了解,这些事倒是第一次听。”
妊临霜点了点头,有些疑惑:“难道李灿自己没有儿子么?怎么会把哥哥的儿子送去皇姐府上争宠?”
清明原本出身皇城最大的楚馆,因生得貌美,经历过精心教导,时常陪侍权贵,后又入了长女府中,给她倒茶的姿态都显得赏心悦目。
清明玉手执瓷壶倒了茶,又递给弟弟一杯,笑道:“太女殿下自然不便关心大臣们的家事,我也是因为自小经历,对这些琐碎事了解得多些。”
“那李灿年近四十无后,坊间传闻她是无法生育,认了李宥做干儿子,本来是想直接过继的,但李波不肯,就只好宽待着李波父子,让他们都在她府里做事。”
“侧君到底不是正君,她们为何要把好好的孩子送去人家府里做小呢?”
妊临霜看着杯中浅绿色的茶水,清苦的滋味未尝不可醒神:“让孩子找个能对他们好的妻主,日子也可以过得更自在啊。”
“还不是因为您之前不近男色么,她们便只好在与您最亲近的皇长女身上想办法。”
清明像是觉得好笑,眉梢扬起,眸光潋滟:“我们兄弟之前迫于无奈,想出府都不能,她们却挤破头都想把儿子送进去。”
“您之前拒婚闹得沸沸扬扬,旁人都说连卫公子这个家世与美貌兼得的妙人儿都搞不定您,那得是怎样的天姿国色才行。”
“是吗。”
妊临霜下意识看了眼惊蛰,小孩儿正在无聊地抠手指皮儿,看得她直皱眉:“惊蛰,别抠了,手都快抠烂了。乖,过来坐着。”
惊蛰听话地放下手,坐到她身边,妊临霜把桌上没收走的几碟点心放到他面前:“尝尝这个蝴蝶酥,昨天刚教厨子做的。”
惊蛰咬了一口蝴蝶酥,酥脆香甜,回神看两个人都不聊了,盯着他看,不由脸红地提起话头:“那殿下心里可有眉目?”
“不好说。”
妊临霜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感觉坐得累了,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我原以为是李侧君在搞鬼,意欲报复,让皇长女难堪,但这么一听,李家倒是讨好她还来不及,哪怕儿子被那般羞辱又赶出门,也会上赶着去长女府道歉吧。”
清明看她皱眉,突然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殿下,我入府后半年不到,李侧君就进门了。”
“但那天十分奇怪,婚礼之类一概没办,甚至锣鼓都没敲过,我只知道第二天醒来,府里就多了个侧君,会不会和这件事也有关系?”
“噢!这个我知道!”
惊蛰吃着蝴蝶酥,虽用手接着,嘴上还粘了碎渣,跟花猫似的。
“那时我怕哥哥听到他的事难过,就没告诉过哥哥。我跟她们院的守卫熟,听说他一开始不肯做侧君的,是被人裹了棉被、连夜从后门抬进府的。”
“你这小孩儿,成天不学好,就知道学人家八卦。”
妊临霜伸手掐住他的脸,拿帕子把他嘴边糖渣擦了:“还吃成这个样子。”
“嘿嘿。”惊蛰转了转眼珠子装傻。
“这么说起来,妊临雪还真是损。”
她把帕子放到桌上,不由摇了摇头。
“人是裹着棉被进的门,休弃之后怕不是一样裹着棉被送回去,这么冷的天,丢人家府门口,可真是羞辱的狠了。”
“殿下,会不会是李尚书不满此等羞辱,又觉得李侧君所为严重到不可能求得谅解,就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呢?”
清明婉拒了惊蛰递过来的蝴蝶酥,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水:“皇长女殿下对男人就是这么绝情的。”
倒不如说,是太女殿下对男人太和善了。
妊临霜顺着这么一想,觉得也很有道理。
“但李宥作为世家子弟,虽只是个旁支公子,哪怕再不情愿,也该有个礼数,为何要走这后门?难道皇姐纳侧君也是另有隐情?”
“他不肯,总不会是被下了迷药吧。”
惊蛰提起李宥也生气:“他惯会用些下三滥伎俩,之前就迷晕哥哥陷害,没准也给皇长女下过药呢,所以她才羞辱他,真是活该!”
他无心的一番话却像是点醒了屋里两个人,妊临霜眼前一亮:“虎毒尚且不食子,看来这李灿才是症结所在。”
“清明,去不去看戏?”
她递了杯茶给惊蛰,让他赶紧把嘴里东西顺下去:“吃吃吃,早上那么多排骨还没吃饱?”
“唔……人家正在长身体嘛,”惊蛰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去,眨巴眨巴眼睛装无辜,“殿下是要去李府吗?”
“殿下,我就不去了,”清明笑道,“我怕我去了会气到李小公子,他之前最是看我不惯,又因我被皇长女休弃羞辱,我可不想给您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