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逸听完华总讲的故事,才后知后觉,从前种种疑惑、不解,串联起来便有了合理的答案。
原来迟九卿一切习惯,都是有原因的。
华总说,他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到了山西才被她们家发现,给救出来。那是二十多年前了,他上小学,在学校门口等保姆接他放学。保姆收了钱,给他喝加了迷药的饮料,等他醒来时已经被扣上链子锁在一辆臭气哄哄的车里。
二十多年前迟家祖辈和道上的仇怨还没全然理清,那些人看不惯迟家干干净净,借着往日旧怨拐走了迟九卿,威胁他的父亲带着这些好兄弟们发财。从上海到西安有一千三百九十公里,他们专挑消息闭塞的农村、落后而交通不便的小县城走走停停,到处躲藏,时不时漏出踪迹,又在警察追上前连夜离开。
迟九卿手腕脚踝和脖子上的锁链另一头,也只会从车上改到废旧的工厂车间或是肮脏不堪的破烂仓库,甚至是积污了腐肉与厚厚血浆的屠宰场里。这一走就是整整半年,那些人贩子什么生意都做,除了孩子,还从医院偷胎盘转手。
迟九卿就像个破烂一样,被随意丢在这些货物里。有时候那些牛羊猪狗刚刚被宰杀,尸体都还是温热的,腔子里的血也没流净,啪嗒啪嗒地滴下来,砸在他的脸上、手上、脚背上。半夜惊醒,那血都是灼烫的。
来来回回有许多小孩被拐来又卖走,那些人贩子却独独不卖他,他们给他吃喂鸡喂狗的麸皮,拿凉水一滚,吞咽时连喉管都似被一把利刃豁开,无数的刀片细细揦着。
迟九卿对残肢的恐惧,或许就源于此。
他们对小孩跟对牲畜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偶尔投喂些肉——是剥了皮的死老鼠。
华总说,迟九卿被救出来半年后都不敢吃肉,看见带血的生肉就干呕不止。那时候他也不过六七岁,每晚都做噩梦,哭得脸都白了光着脚丫往外跑。
那个年纪的小孩子谁不喜欢毛绒玩具,谁又不想养只小动物呢?可是他不敢摸也不敢碰,任何带毛皮的东西都能吓得他整夜合不上眼。
后来过了两年,他接受治疗稍微好了一点,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才半吞半吐地说出来。
他被锁在屠宰场时,晚上睡觉都是睡在生了蛆虫的烂肉和死老鼠上,他不敢跑也不敢哭,刚被拐走的时候哭过闹过,被人贩子抓住没日没夜的打骂折磨。
那是他过得最阴暗的半年,仿佛从来就没见过阳光,身边永远都是潮湿黏腻的油污和腥臭味儿,耳朵里充斥着动物死时的哀嚎。那些人吸食骨髓和脑浆,咀嚼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即便过了二十年,他也始终忘不掉。
白一逸曾经惊讶迟家的背景,现在却更加震惊于迟九卿童年的经历。
二十多年前,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呢?
二十多年前,他也只有一两岁吧,被爷爷抱在怀里晒太阳,抓着颜料在地板上爬来爬去。
而他爱的人,被一根又一根铁链锁着,不见日光。
白一逸极少流泪,可就在那天跟华总谈完热泪盈眶,眼睛红红地自己出去,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抽烟。
他为迟九卿戒了好几个月的烟,重新夹在了指间,点烟的手是抖的,连火焰都随着一同跃跃摇曳。落日余晖里的华山不像游戏里终年积雪不化,灰白的山石上流淌着稀薄的霞光,他点了一根又一根,企图用尼古丁催生出更多的多巴胺,以此麻痹已近乎发疼的神经。
当晚一梦江湖超话里有几个帖子热度居高不下,一个是全华山帮派在华山团建,一个是路人视角拍的华山落日下的华子抽华子。
帮派团建的帖子评论区都是华子发自拍发合影盖楼,热一穿了cos服的华子正是白一逸。浓眉高马尾,脖子上有块显眼的草莓。
云梦激情评论:“好家伙这就是华子吗?爱了爱了,草莓我嘬的。”
那一层里评论过百,不是舔颜就是口嗨老公,最多的还是都在问这华子是谁,有无微博微信。后来不知道是谁,直接送上了百里挑一微博传送门,发了个“吃瓜”的表情说:“或许你们听说过九九归一……”
虽然迟九卿没有合影,还是不可避免的作为背景板入了镜,当时就有嗑学家骂骂咧咧:“ctm臭情侣……原来是带武当老婆回老家……”
cp产粮群里一夜之间来了好多人敲门,老攻吓得都快尿了,@全员问谁宣群了?是不是有人去撕逼了?这谁的亲友来轮群的?